• 笔书网>烟花似暖月犹凉 > 正文 悬龙墓3.
        萧月冷非常鄙视地看了我一眼:“那你穿这一身,岂不是所向无敌了?干脆丢下我自己去拿珍珠算了?”

        我笑了笑:“水干了就没毒性了。咱们还是要互相扶持一起走下去的,没有你我这个战五渣遇上机关不也死翘翘了嘛。咱们各取所需互补互助,没什么抛下对方之说。这盘丝洞的蜘蛛无穷无尽,再拖延一会儿更危险,必须且战且进,速战速决离开这里。”

        萧月冷哼了一声,点点头。

        我们两个屏息凝神,背靠着背向洞穴深处前进,好在洞穴四处那烦人的蛛网没有多少粘性,只是有点碍眼。

        我的左臂有些酸痛,没有任何时间休息,这场战斗稍有不慎就会被咬中。这让我想起了弹琴,很多谱子也是这般极速而不能乱,镇定而不能断,任何的瑕疵都是致命的。虽然我的剑法并不能达到这种境界。

        还是比不上萧大人啊,他的剑法狠准稳,剑剑致命,衣袖飞翻间神色淡定,衣服上丝毫也没有污垢血迹。而我每次剑锋会偏一些,有时候只是刺断了蜘蛛腿,偶尔血也会溅到身上。但是萧月冷似乎很不高兴我百毒不侵的身体,看见我满头蜘蛛地哇哇跳脚也不理我,任我被咬成了个包子脸。

        我觉得,他要是想暗杀我,那是再容易不过了,连毒这种出其不意的东西也已经被他知道了,想同归于尽恐怕也难。

        我们两个

        诶......此时我定睛一看,前方不远处爬来了更加巨大的狰狞蜘蛛,好家伙,恶心极了,背部是透明的,晶莹剔透的同时能看见它肚子里面恶心的脏器毒液。

        直觉告诉我,这些光溜溜的大家伙要比这些毛蜘蛛更加可怕。

        萧月冷也注意到了,面色凝重,他剑气横扫飞开面前的十几只毛蜘蛛,然而却忽然惊诧异常。

        这些大家伙,居然一缩脖子,“呃”的一声吐出了透明的金丝,闪着锐利至极的光直直朝我们逼来!

        萧月冷下意识地用剑一挡,那几根蛛丝便缠上了他的剑,那些蜘蛛力气巨大,竟然生生把萧月冷连人带剑拉过去了两米。

        我赶快过去想要抓住他,可是那些讨厌的毛蜘蛛见他被牵制,全都一股劲攻击他去了,他可和我不一样,我百毒不侵,但是他只要被咬一口就很可能玩完了。

        我只好咬着牙先清理这些烦人的渣滓。

        萧月冷面色铁青,青筋凸起,浑身都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就是抓着那把剑和五只比人还大的巨型蜘蛛硬杠,死不撒手。

        “玩拔河呢?放手啊!”我炸毛,如热锅上的蚂蚁,自顾不暇的同时还要守着萧月冷,裸露的皮肤已经巴着好几只毛蜘蛛在注毒了,但还是忍着先去

        “......不。”他紧紧咬着嘴唇,双手死死地抓着剑柄,指关节发白,然而被五只蜘蛛同时的发力又扯过去一大段。“你是疯子么?”我恨恨地咬牙,拍掉爬上我的剑的毛蜘蛛,跟了上去,挑开两只逼近萧月冷的蜘蛛,扑过去伸手拉住了他,双脚发力,我俩终于停在了原地。我:“我把我的剑给你,你松手吧。”

        “不要。”

        我头疼地放开他,“你好固执!我劈不断这种丝,这种丝只会在极冷的情况下断。”

        我忽然看见他的指缝间流下一丝鲜红,怔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心咚咚地跳着。

        ——珍爱之物。我心里酸酸的,他的模样和记忆里的自己有些重合,感到似曾相识。

        忽然有点感同身受,也瞬间便能理解了。当自己的珍爱之物要被夺走的时候,我的反应也差不多,抵抗只会比他激烈百倍。

        “看在你比我小的份上!”我咬咬牙,再次抽出了剑。

        他略微惊讶地看着我深吸了一口气,飞奔出去,扬剑,利落地劈下了一只还未反应过来的大蜘蛛的头,它透明粘稠的血喷了我一身,一股子恶臭。

        这身衣服实在是好惨,还连累萧大人的外套了,真是抱歉。

        背后的寒气逼人,我狠狠一个转身,剑迎上了另一只蜘蛛的前肢,它的力气好大,我深深感到无力,但还是用尽所有力气和它僵持着。

        没过多久,我的剑开始发抖,它的血盆大口忽然对我张开,喷出许多丝线,我咬紧牙关使劲一抬左臂,使它整个身体被我挑起,蛛丝失了准头,我趁机往后一仰,收回剑的同时身子几乎贴着地面从它肚子下面滑过,在它来不及回身的刹那从它尾部劈开了它身体,然而此刻我瞳孔忽然剧烈缩小,左侧一只蜘蛛早已蓄力,忽然朝我扑了过来,我连回头都来不及,被狠狠扑倒,眼前一暗。

        天旋地转的懵然中,剑被我失手甩了出去,我感觉到地上的蛛丝没有缓解多少冲击力,皮肤火辣辣的疼,肩膀处更是骤然传来一股子几乎要把我冲昏的剧烈疼痛,才发现那只蜘蛛狰狞的面目对着我,坚硬无比的前肢朝着我的左肩,把我狠狠钉在了地上。

        “兹”!但是那只蜘蛛看似坚不可摧的前肢却被我的血腐蚀了,发出血肉烧烂的刺耳声响,那只蜘蛛吃痛地吼叫一声,想要逃开,但是一把明亮反光的银剑已经削掉了它愚昧的脑袋,可怜那无头的尸体,还在晃动着,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呆呆地看着它断头处流下的恶心毒液,一时之间还作不出反应。

        依稀还能感觉到恶心和眩晕,麻木的痛觉隐隐在哀嚎,可我却听不到。我的全身分毫也动不了,大脑还是处于死机状态。

        萧月冷抽出剑,蜘蛛的尸体倒下,激起一阵灰尘的同时,我的肩膀的伤口再次被还残留在身体里的前肢余骸撕裂,吃痛地低呼了一声,才看见他的模样,他拿着的是我丢开那把剑,最后还活着那只蜘蛛正想开溜,被他头也不回地甩剑插进了头颅,脑汁迸溅。

        一瞬间鲜活的空气再次涌上来,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我却只感到头脑胀痛。

        萧月冷的表情可真是可怕极了,我是在形容不出来我当时忽然涌上心头的一丝害怕,他靠近我,想要拔出那根前肢。我听见他在努力地深呼吸,指尖还在淌血。

        “别别别,”我一点也不想说话,但还是拼尽了所有力气发出几个沙哑的音节。“蜘蛛都没毒死你,我不想做最后给你补一毒的那个人。”我费劲地说着,用右手试着去拔,但是没能成功,还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萧月冷一句话也不说,阴沉得可怕,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衣服包住了那段前肢,一个用力拔了出来。

        “艾玛!”我实在是疼慌了,眼泪一下子控制不住就涌了上来,生理上的,我可没这么脆弱。

        萧月冷还是没有说话,默默把那段前肢甩开,去捡回了我们两个人的剑。

        “哟?总算是放开自己那把剑了?我猜猜,剑是太后给的吧?......等等,我记得我的剑柄上也有毒啊,你擦过才拿的吗?”我撕下布条包住伤口,掩饰不住话唠本质地开始叽叽喳喳问他。可他理都不理我。

        我慢悠悠地包扎了一会儿(单手包扎快不起来啊),他一直在那边暴躁地戳毛蜘蛛,本来人家毛蜘蛛都怂了去躲着了,他偏要恨恨地戳烂人家的巢,拍死全部才甘心。

        我挨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虽然疼痛随时提醒着我身体临危,但我还是扶着墙壁找到了那几只大蜘蛛尸体。

        我激动地咽了一口口水,别误会我对红烧蜘蛛不感兴趣,我只是咬着牙忍着疼在它旁边蹲下。

        “是母蜘蛛。”我低声喃喃,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我先是颤巍巍地割开了它的肚子,因为右手不是惯用手加上疼痛和失血这些我本来已经流畅至极的动作变得吃力极了,但我很快找到了它半透明的卵。

        好极了,我眼睛一亮,感到不虚此行不虚此伤啊!

        用自己的方法小心翼翼收好了卵以后,我又趁着萧月冷日天日地地胡闹时,去捡回了那几根金色特别的丝线。这种丝,蜘蛛百年只产一根。但是我还是很有信心能用特别的方法催生出来。

        只是我的脑袋好晕啊,晕得要命,而且四周有时候会变得特别灰暗。

        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拼着老命也要干这些事,我大概会回答他,为了我一个喜欢医术和毒术的朋友。很多年来帮他收集这些毒物的习惯延续至今,改都改不过来,看到有毒的东西就开始两眼冒光......这世界上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萧月冷把那群失去了头头的可怜蜘蛛们撵得满洞跑,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爱毒虫人士表示强烈谴责:“行了,别浪费时间和体力。快点走啦,你太后娘娘还在地上等着你去救她孙女儿呢。”

        他闻言,收紧了拳头。但是没说什么,只是有点难过地走了过来。

        然后他不顾我之前三番劝告地扶住了我,小声地说:“走吧。”

        我本想大怒地训斥他不怕我毒死他吗,可是此刻却愣了愣——我听出了他极力掩饰的哽咽。

        毒性似乎在渐渐消失,他并没有什么不适,但我还是不敢和他挨太近。我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和他走了好长一段往下的楼梯。

        我们俩又进入了下一个墓室,一片漆黑间,我刚想说话,忽然看见他脸颊上的泪珠。

        我瞪大了眼,脑海里比被蜘蛛戳了肩膀还要一片混乱和懵然,一时也变得无措。

        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能看出他明明很努力在掩饰和赶走负面情绪了,可是他的眼泪还是在不停地掉,便侧过头去,我就看不见他的表情了。

        他此时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不过也是,他就是个小孩,才十五岁而已,本该是父母最骄傲宠爱的时间段。

        当然这话也就说说理论,我别说多少岁,这辈子都没有被父母宠爱过,但也不算很羡慕别人。

        “为什么哭?”我犹豫着问。

        “......因为我很弱,而且很蠢。”他颤抖着深吸一口气,虽然话里有着深深的鼻音,但语调已经很平静了。

        “别哭了。”我抬起右手摸摸他的脑袋,闭了闭眼心里何尝不是百感交集得想要流泪,被困在这样四面埋伏的洞穴里,我们没有情绪崩溃已经很坚强了。

        如果在墓穴最前面的地方死去的,是自己的兄弟姐妹,还假装一点也不难过地走了这么远,也确实会很痛苦吧。我理解。但我也许不理解,因为我唯一的妹妹很早就随着母亲去了远方,淡薄的亲情实在是说不上值得怀念。

        但是我觉得这些还不足以让我哭泣。这里不值,仅此,所以我不会在这里流眼泪。

        “没事的,没关系。我们一起出去吧,等我们出去了再一起哭。”我低声安慰他。说真的,我还是第一次安慰一个孩子。(但我也只是个未成年啊)

        萧月冷果然是萧月冷,如果他一直哭下去,那就不是他了。他果然很快仰头深吸一口气,抹掉了泪水。

        “我也没事。但你的发烧不要紧吗?”他再次开口的时候,已经恢复到平时的模样了。

        “我发烧了?”我奇怪地问,摸了摸他的额头,还真是低很多。怪不得感觉他体温偏寒,原来是我体温过高啊。“没事的,当务之急找食物和水。”他点了点头。

        我在那一刹那甚至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有一个萧月冷一样的弟弟就好了。

        如果我还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我大概会尽我一切去宠溺骄纵包容他(她)吧。

        下一个墓室,又有什么样的东西在等待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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