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敏感的王璐立马接过父亲的话：
“哎呀呀，是文盲也只个外文文盲，我儿子的中文写得可好啦。”
她一边打圆场，一边偷偷把手伸进陈大军的后背，抚摸带掐，努力稳住丈夫的情绪。
陈大军当然明白爱妻的心思，本来已经狂如魔，有了玉手爱抚，马上变得圣如佛，大发慈悲，苦渡众生，跟急性子老丈人讲起了教育心德：
“爸，你看，我们身边的小孩在进入学校之前，是不是都听得明白中文，也说得清楚中文，但是，他们并不会读写，他们进了学校之后，就会读书写字了，如果他们一直都不进学校呢，那才有可能成为文盲。
现在茂宇的英语学习，也是一样的道理，他现在只是在听英语和说英语阶段，还没有真正入学，以后有了英语课堂，就不会是文盲了啊。”
如果不是陈大军的娓娓道来，恐怕陈茂宇又要被骂成“乡下贱种”。
姚庄废铁市场，孙老板增加了几套夹具，指挥十来个工人加班加点生产钢锯，每把成品上都贴了张标签：荔州月兰。
工厂在姚庄，卖家在里平，商标却带着荔州，刘月兰还不知道自己成了钢锯品牌，这就是陈大军瞎指挥的贴牌加工。
孙老板的工人，其实是他的老乡，光屁股长大的邻家兄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厂子，车铣刨磨钻，每个人都样样精通。
现在孙老乡的锯子业务又多又急，大家就跑来帮忙。
老爷们工装一穿，老姐妹头发一扎，就开干，一整天下来，满头的灰，满手的油。
第二天休息，还是这帮老兄妹，从乡村别墅走出来，男士瑞士表，女士玉手镯，开着一堆二线的品牌车，邀邀约约来到古城，吃吃江南大肉面，喝喝绍兴加饭酒，有模有样的听着大戏。
电话响了，孙老板一看号码，赶紧扔下半杯黄酒：
“陈总，昨天的货已经发走了，下一批要等一等，因为我从珠三角调的材料还没到，现在我们这边整个市场的钢带都用光了，你的单子太多啦……钱啊，不急，不急，我还不相信你嘛，不用给我打，我有本钱，放心！放心！”
裕华中学图书馆，陈大军挂断了孙老板的电话，一边整理学生归还的书籍，一边把手机夹脖子上，拨打给王成。
“嘟......嘟……嘟……” 好一阵子，王成说话了：
“大军，你不要瞎搞，你把生意做好就行，不要考虑我的收入。现在各个镇的五金店老板，都拿着现金到批发商那里等锯子呢，有些住着宾馆等荔州的货运。”
“你觉得种木耳的老乡有没有轻松一些？”
“有啊，各镇专员汇报的情况来看，进展加快了不少。大军，有这样的效果，我就高兴死了，还讲别的干什么啊？我也不需要钱，女朋友吹了，拿钱来干什么。”
陈大军把书扔一边，右手拿稳住了手机：
“什么情况？咱俩大学时挺受女生欢迎的，你怎么还被人给踹了啊？”
“主要是理念不同，我喜欢安静上班，她成天就想着炒股，心大得很，一年多来，在里平这样偏僻的地方，连擦皮鞋的老太太都叫着要开户了，这股市不是泰山压顶吗？亏赚也到罢了，主要是思想差异太大，就吹了吧。”
“哎哟，什么时候咱们的成因斯坦也成股评家了啊？”
陈大军使劲戳王成。
“大军，咱都是学数学的，再说了，最朴实的逻辑学在那放着呢。不聊了，我忙。”
王成挂了电话之后，陈大军推开窗户：黎县的赵主任和禾州的赵总，股票做得怎么样了？发大财了吗？被套住了吗？
晚上回到家，他打开电脑，看起了股市行情，自从20万翻成50万，学习一阵股票之后，几年来就再也没有关注过。
不看不知道，一看心直跳，这大盘是疯了吗？难怪王成的前女友会如此痴迷。
陈大军感觉哪里有点不妙，凭着他自己那点三脚猫蜡烛技术，多看一会，似乎这指数攻不上去了，明显左右肩形成，极可能下一步就是M头，甚至断崖，就像王成说的，最朴实的逻辑学在那放着，这样的市场，极可能下一步就是屠宰场。
转头一想，我都啥啊，这里面的高手多得去了，我才懂多少？股票哪里是曲线说了算？影响股市的因素瞬息万变，自己哪里关心得了这些高大上的东西，只是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平平安安吧。
翻开笔记本，也就是他那本古老的通讯录，想给赵主任打个电话。
感觉不对，是不是有点唐突呢？
他看到了向老师的电话，这样应该好一些：
“向老师，是我，我是陈大军，好久不见，您还好吗？”
“哟，大军啊，稀客，稀客，你去荔州裕华中学，这可是我们二中的骄傲啊，我还时不时想起你呢！”
“谢谢向老师！家人都好吧。”
“恩，很好的，儿子上了985，我教书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实现了。”
“哎哟，不得了，真是太好了！向老师您家将门虎子，而且您桃李满天下，学生也了不得啊！赵主任该升任校长了吧！”
“唉……唉……说起来……”
陈大军知道，自己的电话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