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贞贞的指挥下，风禾帮这位“左老师”开了梯禁，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双崭新的拖鞋放在门口。
听到餐厅里一阵噼里啪啦的，又接着是哗哗的水声，她正要转身去帮忙收拾，乔贞贞已经飞快地迎到门口，拿起个玻璃小瓶子冲嘴里喷了两下。
“下午上完课我带你去买手机，然后去找社神点个卯。”乔贞贞把头凑过来道。
有淡淡的薄荷香气飘过来。
“好。”风禾侧目。
乔贞贞的樱唇玉齿上哪里还看得见一星半点的油污。
只见那粉色丝质的衣领中悠然露着半截锁骨，纤长的小腿从睡袍的下摆伸出来，简直是一整个艳光四射。
嗯，还好这老师是个女人。
风禾又探头去看了看餐厅，桌上空无一物。
收拾得这么快，搞得像是用了法术，突然有点明白了乔贞贞说话时那个“我厉害吧”的眼神。
一定又是那个叫“偶像包袱”的症状发作了。
少倾，有门铃声传来。
乔贞贞立刻打开大门：“老师好，老师快请进。”
门外，左然穿了身牛仔裙套装，背着只印有“海大中文系”的白色帆布袋子，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悦，看着屋内的两个女人。
还有点茫然。
能在海大中文系古典文献这种“没钱途”的专业读到博士，左然是个一心钻研学术的人。她对明星之流没半点兴趣，也根本不关心这些个娱乐圈什么的。
要不是父亲进了医院做手术急需钱，也不会应了导师朋友的请求，来陪什么明星参加节目。
不过，不得不说，面前的二女都是出众的美人，一个艳丽热情一个清丽高冷。
所以，到底哪个是乔贞贞？
她扫了一眼清丽些的那位，见她手上拿着平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神色淡淡的，不太爱跟人打交道的样子，果然明星架子十足。
于是对着风禾点点头：“乔老师好。”
乔贞贞：？？？
……
一场乌龙平息得很快。
风禾抱着平板坐回了阳台上。
反正是阴天，没什么太阳，不像西蜀似的酷暑难熬，楼下也有个把人安步当车地遛着狗，她这样倒也没什么不正常的。
偶有犬吠鸟鸣传来，也挺舒坦，只是——
“刚才那个是我妹妹，呵呵呵。”
“老师您喜欢喝什么饮料？哦，白水啊？那要badoit还是antipodes？”
“老师您热不热，吃个冰淇淋不？我这儿有商场送的movlon。”
“老师我看您脸上有点干，要不喷点喷雾呗？”
乔贞贞的声音频频传来，像极了几千年前在兔子洞里猫着，变着法儿地找理由，不肯出来听仙师讲学的样子。
虽然不学无术……不过也怪可爱的，就是苦了这位左老师。
算了，还是继续低头看书的好。
……
方才，风禾正看到《明史·后妃传》讲宪宗年间万贵妃的那一段，通篇都是万贵妃如何如何阴狠毒辣。
书曰，时万贵妃专宠而妒，后宫有娠者皆治使堕。掖廷御幸有身，饮药伤坠者无数。孝宗之生，顶寸许无发，或曰药所中也。
大概意思就是说，这万贵妃虽然圣眷极浓，但非常善妒，后宫中只要有妃嫔怀孕就要迫使她们堕胎，以至于后来的孝宗皇帝出生时，头顶有一块没长头发的，大概也是中毒所致。
风禾皱起眉头。
她向来不喜欢这些后宫争宠的戏码，毕竟经历过当初宋国皇宫一事，也算间接威胁到了自己的小命。
不过她倒很是好奇，万贵妃到底是何许人也。
《明史》中说，这万贵妃大了宪宗皇帝足足十九岁，居然还能专宠，于是又去搜了一些史料。
这不搜不要紧，一搜，发现这《明史》上记载的与《明宪宗实录》里所记载的倒还有些出入。
比如那万贵妃的年龄就不大对，明明是相差十七岁嘛。至于说逼迫无数宫人堕胎就更不靠谱了，那时宪宗宫里一共就没几个妃子。
风禾纳闷，仔细一看，原来这《明实录》才是明朝的官方史料，《明史》则是清代的人在其基础上编纂的。
哎，无趣。
想当年，都是那些鱼朋兔友，徒子徒孙给自己讲些新鲜事。而今乔贞贞管这个叫做现场吃瓜。
如今，却要沦落到来啃这些陈年老瓜，啃到一半还发现是被人反刍出来的，当真是没了好心情。
这方面而言，这一千年闭关闭得有点不划算。
没兴趣再继续看书，风禾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趴在栏杆上远眺一翻，看见楼下走来了个捧着花的身影，还拐进了通往这边的小路。
没看错的话，似乎身上还带着薄薄一层仙气？
再一眨眼，人影消失不见，莫不是自己眼花？
眼见着这平板电脑快没电了，风禾不再多想。
她进了屋，把这东西放到了乔贞贞称之为懒人福音，反复介绍了三遍的无线充电面板上。
屏幕上有绿色的图案漾动，说是在上面放一会儿就有电了。
电这个东西，真是好神奇。
“叮咚”
风禾还没感叹完科技的伟大，门铃再次响起。
她眯起眼睛，没太弄懂。
按照之前的经验，如果有人来的话……难道不是门口那个小盒子先放音乐，再开什么梯禁，然后门铃再响么？
她下意识地想去问乔贞贞，却听到餐厅那边传来半带哭腔的“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唔，这首诗风禾记得，挺长的，那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
风禾打开门。
不等她反应过来，对方把手上的那束白玫瑰往前一递，遮住了她的视线，只能在花瓣和叶片的缝隙中，隐隐约约看到一张男人的脸。
那人笑道：“小妖精？回来了吧，免得你辛苦过去找我，我就亲自上门服务了，是不是特别感动？你看，我今天换了身Brunello Cucinelli，是不是看起来比平时低调多了？”
说罢，他为了特意展示自己身上那套深蓝色的衣服，在门口转了个圈。
风禾凝眉，这人身上是有仙气，淡得可以忽略不计那种，没什么威胁。再加上这一通行为，她大概猜到这人是谁了。
他和乔贞贞一样，说话时都会夹杂些奇奇怪怪的词，看着这身高长相……好像，还有点配。
一整个pose摆完，没听到那声熟悉的“土暴发户”，祁安还挺欣慰的，说明他有进步。
见面前的人没什么动静，他伸手去拨那束恰巧当了女孩儿脸的玫瑰，道：“诶？你怎么好像变矮了？”
风禾：……
祁安：……
餐厅里的背诵声戛然而止。
乔贞贞急匆匆地来到门廊，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怎么上来的？”
这小区是出了名的安保极好，从大门口到家门口少说也有三道门禁，因此才备受名人垂青。
祁安挠挠头，有点委屈：“我坐电梯上来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乔贞贞望着风禾手上那束玫瑰，神色复杂。
现在左然还在餐厅里坐着呢，也不知道刚才祁安一番话，被她听了多少去。
“我真的就是来上门服务的……”怎么还生气上了呢？
“不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