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书网>了然心 > 正文 第十三章 拜义父
        三阳镇距京城倒不算远,据碧竹估摸,即便是走得不紧不慢,有个五日也该到了。好在也没与义父义母定下到京的日子,了然索性让车夫放慢了速度,自己也好一路看看这鸾朝的沿途景致和风土人情。

        了然的马车很不起眼,临行前,她特意嘱咐车夫将车厢外面的各色装饰都卸了下来,一来是考虑到出门在外越低调越好,以免惹是生非。二来,自己毕竟是坊女身份,大可不必让义父义母乍见自己便留下招摇浮夸的印象。

        只是,这么一来,了然这辆小车竟一路收获了诸多白眼。每每有装饰豪华的马车超越这辆行得慢悠悠的小车时,豪车的车夫总不免抛下几许鄙夷的眼神。了然暗叹:原来无论古今,这势利、凉薄总是少不了的。

        行至第三日的时候,恰逢大雨天,沿途泥泞不堪,又遇窄道,了然的马车便行得更有些费劲。只是了然心中倒并不着急,反正行得一日是一日,且马车虽看似简陋,但遮风避雨倒不成问题,因此并不催促车夫。

        但偏偏有人嫌了然的车子碍了事。那日午后,了然正窝在车中打盹,只是习了几年的内功依然在练着,因而她很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窄道上,传来一阵快马奔腾的声息。了然心中纳闷,什么人在这样的天气还如此着急赶路?正琢磨的功夫,已听到马声越行越近。

        了然掀开马车的后窗,这一看心下大惊,原来车后是一辆六马牵引的快车,虽行在如此窄道上却丝毫没有减速,眼看着就要撞到了然的车上了。

        了然的车夫也已经发现了情况,倒也眼疾手快,打马偏走,这样一来,了然的车子便陷进了旁边农田的沟壑里,但毕竟躲过了被撞翻的危险。旁边的六马快车擦身而过,煞是惊险。

        饶是这样,那马车也依然没做停顿,只见那车中之人朝了然的车夫扔了锭银子,却连声道歉的话都没留下。

        了然毕竟习武几年,自是眼尖,那车帘掀起的瞬间,倒将那人的脸面瞧了个正着。那是一俊面男人,眉目有神,只是了然瞧来却总觉得有点异样。但毕竟只是一个照面,却终究没有觉出那人究竟哪里不对劲。

        因路遇了这样的意外,简陋的马车不免有些破损。了然索性让车夫牵着马车,几人冒雨步行到前面的驿站歇息了一天,顺便修理马车。这样行至京城的时候,已是第六日了。

        小车到达将军府的时候,门前却已经有小厮在等着。“小姐可算是到了,夫人天天盼着,日日着小的等在门前呢!”那小厮伶俐地安置好车夫,而府里面也已经得了消息。将军夫人竟亲自迎了出来。

        了然见此架势,倒有些受宠若惊,这与她先前所想大有不同。其实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想必那义父母见了自己必定倨傲不已。却不曾想如今这义母竟亲自前来迎接自己,了然自是赶紧上前拜见,丝毫不敢怠慢。

        “好,好,闺女,既然叫了我一声娘亲,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千万别见外,缺什么就跟娘说。”了然本不是自来熟的个性,因而见了义母,也只是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娘”,却不曾想这老妇人竟是激动地拭起了眼花,就差没把了然搂在怀中叫心肝宝贝了。

        义母相较于了然的娘亲,似是年长不少,只是一身雍容华贵,钗环叮当,气度又非娘亲可比。

        义母膝下仅有一女,年方十五,名叫紫瑛,正是如花似月的年纪。想是义母老来得女,格外珍惜,对这闺女疼爱有加,十分娇宠。不过难得的是,这将门小姐虽得一身荣宠,却并不骄纵,见了了然,也十分欢喜。她见母亲的热情似乎让了然有些不知所措,便向了然道:“母亲如今又得一女,是欢喜过分了,妹妹切莫见怪。

        了然初来乍到,自然连称不敢,当然也不忘给小姐见礼。

        “今后你我便是姐妹了,何须这些俗套?”紫瑛挽起了然的手,拉着她便走,嘴里却向母亲说着,“娘亲赶紧整整妆容吧,我先带妹妹看看她的房间去。”

        紫瑛一路行来,碎步轻挪,姿态如清风拂柳,温柔婉约,让一旁的了然十分汗颜,心道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其实了然行路倒也自然,只是因这几年习武的缘故,那原本该有的女儿娇态却是少了几分。

        “妹妹,这房间是姐姐亲自为你布置的,却不知是否合你心意。若有不喜欢的,或是缺了什么,尽管跟下人吩咐。”紫瑛拉着了然四处打量,显然她是很中意自己的布置。

        了然自一进屋,却颇有些愣眼。只见屋中处处弥漫着娇女子气息,雕花罗床上是红绿锦绣鸾被,外有粉帘低垂。窗边是大红妆台,胭脂花粉摆得满满当当。床边便是绣棚,一旁各色丝线一应俱全。外间的书桌也是八仙样式,桌上的花瓶中还插着艳红的月季,想是晨间新采的。其他一应家具也莫不是闺中样式。

        其实这样的闺房在官宦之家倒也常见,只是与柳园中的素净终是大相径庭,因此了然还真是颇用了点时间,才觉得眼睛适应了这满屋的艳丽。

        紫瑛究竟心细,带了然熟悉了环境后,便着她洗洗一路的风尘,好好歇息,自己则带着丫鬟离开了。了然瞧她言行举止虽一派温婉,但在自己面前,倒还真有些姐姐的做派了。

        了然如今体质甚好,而且来京城的路上,也走得并不是很急,因此倒不觉得十分疲累。打量着新家,显然又是一个衣食无忧之地,心里着实觉得幸运。而且自进得这将军府以来,虽说还没见到外出的义父,但见义母与义姐为人,都十分良善。想想珣王果然是为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安身之地。

        因见了然带了碧竹,想是了然用惯了的,义母便没有再给了然配大丫鬟。不过,了然的院子里,还有四个小丫鬟负责洒扫杂务。一下子多了几个人服侍,了然自是有些不惯。但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已挂上了将军府义女的名衔,自然不好再维持柳园的做派,过分执拗只怕令人生厌。

        简单地安置了下行李,了然便在院中活动了下筋骨。连日赶路,虽说内功心法无一日落下,但这拳脚功夫怕是又生分了几分。让了然有意外之喜的是,自己的小院中依旧栽着株海棠,虽说没有柳园的粗壮,却也颇给这小院增了几分阴凉。

        这一日的下午,却不再有人来打扰。直至傍晚时分,才有小丫鬟来传话,请了然去夫人屋中赴晚宴。

        了然到的时候,紫瑛却已经在母亲屋中了。见了然来了,很是欢喜,“妹妹可休息好了?母亲今晚特意为妹妹布了宴席,算是给妹妹接风。却没有外人,不过是一家人聚聚。”

        了然见席上已摆满各式珍肴,均是过去未曾见过的。虽说与这一家子尚未十分熟悉,到底还不清楚她们的真正为人,但毕竟自己到的这第一日,义母母女却着实给足了自己面子,心下无论如何有几分感激,便赶紧向义母拜谢。

        娘仨正客套的功夫,忽闻门外一爽朗的声音:“可是我那义女到了?”话音未落,了然便见一位五十开外的男子进得屋来,这正是了然的义父,也就是为珣王所欣赏的葛将军了。

        与了然所想不同的是,将军外表竟十分儒雅,毫无彪悍之态,外加如今并未着戎装,更见几分清雅。“难怪生得紫瑛姐姐那样的美貌”,了然心下揣摩着,身子已拜了下去。

        将军身形却快得很,不等了然拜下便将她扶了起来,“跟为父何必多礼?”接着又笑道:“你娘亲和姐姐已盼你多日了,平日里就她们娘俩在家,总嚷着寂寞。如今你来了可好,她们一下子热闹了。”

        义母却赶紧拉着了然入席,一边还嗔怪夫君,“女儿到时你偏偏要忙不在家中,如今女儿都饿了,你偏又啰嗦没完,瞧饭菜都凉了,还不赶紧让女儿用餐。”将军听闻夫人的责怪,只是大笑。了然见这般儒雅外貌之人竟有如此豪迈笑声,暗想其到底不愧是征战沙场之人。

        席间,将军又问了问了然所习的功课,听闻她还习得一些武艺时,更是脸上大乐:“为父一直都希望能有将门虎女,偏偏你姐姐自幼多病,又得你母亲娇惯,一身柔弱,习不得武,为父始终引以为憾。如今为父终于有了虎女,总算心满意足。”说话间,紫瑛虽假嗔地瞪着父亲,但却并非真的生气,一边还不忘为了然布菜。

        恍然间,了然倒真似是有了家人一般。这将军府的三位主人,虽然皆不同于柳园诸人的淡漠性情,席间欢声笑语不断,但了然悉心观察,知道三人并非虚情假意,如今之乐倒都出自真正性情。因此,心头一贯的淡然竟也被冲淡了几分。

        在将军府的日子,了然过得应该算是十分如意了。

        离开柳园前,姚嬷嬷已经交代了官宦人家的基本规矩。因此了然如今也习惯了早起向义母问安,其它一应礼节也都不差。其实她如今毕竟是身在将军府,义父母对一般官宦人家的那些繁文缛节都并非瞧得上眼。因此了然这般丝毫没有刻意奉承的本真性子,反倒十分得义父母欢心。

        而义姐紫瑛,本无兄弟姐妹,又常年深居闺中,本自多少有些寂寞。因此了然来了,她也是真心欢喜,平日里对了然关照有加。

        当然,这一家子,最初的热情,多少有几分受珣王之托的影响。但如今,他们心下既是确实喜欢了然,便也真心待她,却是不管她本是什么坊女的身份了。

        到将军府不久后的几日,了然便收到喜讯。原来竹夫人捎来书信,告知了然,她与珣王出游在外,心境更开。因见民间夫妇百般恩爱,十分羡慕,如今已结连理。

        能继续与师傅二人维持联系,又得知师傅与珣王终成正果,了然倒真正有几分欣喜。碧竹知道消息后,竟是激动得流下来一行喜泪。她最终虽是没说什么,但了然清楚,一向寡淡的碧竹能这般激动,心中的喜悦可想而知。

        了然连夜赶制了些喜帕等物,想着要着人给竹夫人送去,只是想想他们行踪不定,却不知道能不能送到师傅手中,但终归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而浣儿同样神通广大,了然到将军府不久,便又收到他捎来的新物件,看来珣王也一直未断了与他的联系。只是浣儿始终未再露面。了然虽与其相交本浅,但也因着这些不间断的小物件,感其心意,竟也觉得与浣儿渐渐熟络了起来。

        在将军府如今还有一分好处,便是少了许多在漪罗坊的拘束。义母怕了然在府中烦闷,只要是她带上几个下人,总是允她出去走走的。

        京城的繁盛又是三阳镇不可比拟的,权贵多了,高门大宅自然也处处可见。就是集市上的店铺,也比三阳镇的要气派许多,各色酒楼茶肆更是鳞次栉比。

        了然本性并非贪图热闹之人,因此不过逛了几日,便对这眼前的繁华景象,以及街市上的那些小玩意儿渐渐失了兴趣。

        此后,她倒是常着男装,与碧竹闲坐茶肆之中。虽说了然的身量相对普通男子还是偏矮,但脱了粉黛,一袭锦装,倒也似一翩翩佳公子。

        了然并非贪恋茶肆的香茗,只是茶肆之中日日有说书之人,所讲故事十分精彩,了然觉得借此可以更多地了解这个时代。此外,茶肆来往客人最多,人多不免嘴杂,还常能听到各种琐闻异事,了然对此也颇感兴趣。

        紫瑛却对了然常常出没茶肆之地颇为忧心,几番劝诫了然,说一个小姑娘家,最好还是远离嘈杂混乱之地为妙。只是了然终究不比紫瑛的心性,赏花吟诗也能打发半天时光。如今既是有了自由,自然再不愿被锁在那将军之中。

        其实,关键是了然与紫瑛虽名为姐妹,但身份到底有所不同。紫瑛只需深藏闺中,伤春悲秋,将来自有父母为其筹算,嫁得如意人家,终生不愁冷暖。

        了然却深知自己的人生之路还未可知,所以少不得要多为自己打算。常外出走走,其实也是为了更多地了解外面的环境。

        只是,那日了然逛茶肆时,还真是遇上了件意外之事,归府之后还被紫瑛数落了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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