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国时，我每晚都在后悔，我该向我的‘朋友’介绍向小园的，至少他们有个照应。后来，我每天都在庆幸，幸好迟了一步。”
“你应该查过我的底，即便现在，我也承认，刘洋是我唯一的朋友。”
“他不是好人，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俩还玩的挺好，年轻时一起做了不少糊涂事。”
他看向门口，向小园满脸担忧，林嘉乔在一旁逗她开心。
应至晚忍不住翘起嘴角，“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朋友不是这样处的。”
“我那会挺要面子的，明明不想和刘洋一起玩了，也不好意思直说。刘洋大概也发现，明里暗里暗示我好几回，说我和他没之前那么亲了。”
“但那时候，我还是拿他当朋友的，不然也不能拜托他小向子。”
“现在想起来，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我那时太天真了，有种莫名其妙的好胜心。”
“我不想在生病时见向小园，总感觉会丢面子。”
“我甚至以为我的病很快能治好，说不定我下周就能回国。”
“向小园这个小朋友很倔的，在钱这件事上总是和我算的很清楚。认真算起来，我们在一起时，都是用的她的钱。”
“所以，去瑞士之前，我找到刘洋，给了他一笔钱，让他转交给小向子。”
应至晚看着林大鹏，自嘲一笑，“没错，一共三百万。”
“就是刘洋创业那笔钱。”
“我其实对钱没什么概念，这笔钱只是我最快能调用的钱。我不觉得这是个让人心生歹念的数目。”
“但是我的好兄弟刘洋，把这笔钱留下了。”
应至晚身上其实总有种富家公子的懒散，好像万事不放在心上，很难让人把他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但是现在，他脸上有种无法言说的愤怒，这是林大鹏熟悉的表情，他在很多罪犯脸上看到过。
因为太多激动，应至晚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甚至又开始流鼻血了。
大约怕向小园担心，他有意侧过身去，不让她看见。
众人只能看见他的侧影，一条脊骨佝偻起来，像一片嶙峋的山。
林大鹏想叫医生，应至晚伸手阻止他，“我们一次把话说清楚，以后您别来打扰我谈恋爱了。”
“后来，我去质问刘洋，您知道他怎么说吗。”
“他竟然骂我，说我没良心，宁愿给个女人这么多钱，也不拉他一把。”
“我TM压根不知道他想，而且就算他想创业，也不该动女人的钱。”
“我就是这么告诉他的，我说既然想创业，你该正经找我借钱。”
“刘洋说，我一直看不起他，他就是想做一番事业给我看看，他不比我差多少。”
“照刘洋的说法，那笔钱是他替我保管的，等以后他赚到钱会加倍还我，总之浪费在向小园身上要好。”
“这六年来，我不敢给 向小园打电话，我总是问刘洋她过得怎么样。”
“刘洋每次都说，向小园过得很好，向小园交了新男朋友，向小园生活的很幸福。——我TM一次也没怀疑他！”
“我TM竟然一次也没怀疑他！”
林大鹏皱起眉头，在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他想了一会，问：“你承认自己是为报复，才绑架刘洋他们的。”
应至晚听懂了，林大鹏不打算把向小园牵扯进这件事里。
他狡黠一笑：
“我没有绑架他们，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您看，迷宫的门我压根没锁，他们只要找到出口就能离开。”
“这只是个恶作剧。”
林大鹏想起那袋多出来的水泥。不难发现，应至晚打算用水泥把出口封死。
他一个人是没办法做到这件事的。
林大鹏问：“你还有同伙。”
应至晚耸肩，“不是同伙，只是一个热心的网友罢了。”
“是他告诉我刘洋一直骗我，也是他给我看了小向子被霸凌的视频。”
“他几乎帮我整理了所有线索，比如刘洋武斌和江行那仨傻逼的勾当，江行网暴小向子，还有他们那群人的全部消息。”
“我知道，这种说法显得我在推卸责，不过我也没有证据。”
“因为所有消息都被我删了”
林大鹏知道，应至晚没有说谎。
他是真的不想让向小园和这件事扯上关系。
应至晚又说：“不过，作为补偿，我可以告诉您，这位热心网友为什么愿意帮我。”
“他说，这九个人里，有一个他想杀的人。”
“我帮他杀人，作为报答，他帮我把这个秘密藏起来。”
几乎是某种本能，林大鹏问，是：“何幼薇吗？”
应至晚不解的问：“为什么，您觉得是她？”
林大鹏不知道他是不是装傻，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你们都是同学，她不是。”
应至晚不同意：“做坏事又不看岁数大小。”
“何幼薇利用自己媒体人身份，不一次次煽动舆论，造谣向小园的品牌有质量问题，组织那群闲出屁的网民网络暴力她。”
“被人拆穿后就装死，不正式道歉也算了，连造谣的新闻也不删。”
“要我说，她一点不无辜，和江行一样傻逼，活着也是祸患。”
人民警察林大鹏听不得这种目无法纪的话。他严肃的说：“你不是法律，你也不能代表公平和正义。你要明白，这世界不可能事事顺你心意——”
应至晚做了个求饶的动作：“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觉的活着没意思，打算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以后不会了。”
他看向向小园，“因为我发现，我并不想死。”
林大鹏操心的事已经够多了，懒得再管大龄熊孩子的品德问题。他把话题重新拉回案子：“关于你的网友，你有什么想法？”
应至晚想了想，“他给的资料很详细，事无巨细的，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
“而且，他们之间贫富差距挺明显的。”
“我猜我的网友应该住在本市，或者至少常住本市。而且是个出入任何场所都不会叫人怀疑的人。”
“对了，他还得有很多时间。”
应至晚猜测：“快递小哥，保洁阿姨，出租司机，物业工作人员？”
林大鹏没有回答。
他心里隐约有了个人选。
这场问讯才结束，门口几人便进来了。
病房隔音效果不错，但几人有心偷听，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林嘉乔好奇应至晚和刘洋做的缺德事，便和向小园打听。向小园知道的不多，包括但不限于：
刘洋吃饭应至晚买单，刘洋酒驾应至晚顶罪，刘洋泡妞应至晚当僚机，最神奇的是，刘洋和自己女朋友出去玩，也是应至晚给的赞助。
对此，林嘉乔中肯的评价，“向小园你还和他过啥，让这狗东西和刘洋过一辈子得了。”
她在手机上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把手机塞向小园手里，“念。”
向小园看得很解气，推辞道：“你自己说嘛。”
林嘉乔断然拒绝，“我骂人你是知道的，万一你心疼了，咱俩还得干仗。还是你直接骂的好。”
林大鹏往手机上瞟一眼，满篇的不堪入目。
他怕自己听完得把亲闺女打黄扫非了，干脆眼不见为净，直接走了。
应至晚一点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见林大鹏要走，他忙叫住他。
林大鹏问：“还有事？”
应至晚本来想告诉他，他觉得自己的密室被人动过。
但他又想到，自己还欠热心网友一个人情，于是假装没发现这件事。
他问：“您会怎样写案情通报？”
他情绪切换的十分自然，林大鹏没发现他的异常，回答道：“警察的事，犯罪分子少管。”
病房里只剩他们四个，向小园清清喉咙，对着手机，声情并茂道：
“应至晚，你这个傻逼、哔——”
应至晚抗议，“骂人就骂人，还用叠词，恶心心。”
向小园耐心解释：“第一个‘逼’是我说漏嘴了，第二个是消音。”
她继续念道：“你脑子被TM驴啃了吧，我姥爷家喂得猪都比你聪明。”
“你可别晃悠你那个大脑袋了，我都听见海浪的声音了。”
“你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不能给你那干瘪的脑细胞打打气。好好一个人，竟然分不清脑子和肠子。我们人类进化时你躲起来了吗。”
“向小园你俩生孩子前一定要产检，我不想给傻‘哔——’孩子当干妈！”
应至晚不满：“我听出来了，你在骂我。你麻雀你怎么总针对我。”
他把手腕给向小园看，“林麻雀之前还掰我胳膊了，可疼可疼啦。”
嘿你个小妖精还敢告状。真正的猛婆娘从不惧怕茶香的。
林嘉乔嗓门更大，“你还和刘洋搞基呢，那叫一个情深义重。我掰你胳膊怎么了，我见不得丑人侮辱耽/美不行吗！”
“对了，你还叫许雅岚和何幼薇上家去呢，你还左拥右抱的吗，你这个没有底线的双性恋！”
这事确实是应至晚理亏。更重要的是，他吵不赢林嘉乔。
他很会以退为进，虚弱的看着向小园。
林嘉乔也虎视眈眈，等着向小园为自己做主。
向小园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很懂得祸水东引的道理。
她问秦观，“之前，我在夜店看见，你抱别的女孩。”
她话音才落，门口传来‘啪’一声响。
众人转头看去，是顾依明手里的果篮落在地上。
他双手托着两颊，一张清秀的脸扭曲成世界名画《呐喊》，不可置信的看着屋里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