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初晞,正于厅中百无聊赖地取了自个儿的发丝来耍玩。
忽闻得外头人声嘈杂,只得起身探个究竟。
“快,快扶侯爷至于里屋榻上躺着。”苏越伶忙令人让开一道路。
“可是泽渊哥哥回来了?”初晞忙迎了上去。“这……侯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样子,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进去再说。”泽渊只得架着上官瑾年进了里屋。
“出什么事了?”初晞望着榻上的上官瑾年问道。
此时的上官瑾年,脸色惨白,大口喘着粗气,脸上,额头上,淌满了豆大的汗珠。
“此事说来话长。”泽渊凝视着孱弱的上官瑾年,眉头紧皱。
“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初晞没好气地说道。
“我和越伶姑娘是在外邦贼寇耶律师的营帐里找到侯爷的,等我们找到侯爷时,侯爷已经是这般模样了……”泽渊眉头紧蹙,愤愤不平。“该死的贼寇,如若侯爷有个闪失,我定要那些个外邦贼寇死无葬身之地。”
“切勿心急,待老朽瞧瞧。”关啸霜拎着药匣子走了过来。
“侯爷脸色苍白,双眸无神,舌苔发紫,呼吸急促,全身发紧,实乃中了软筋散之毒所致。”关啸霜将上官瑾年仔细观察了一遍。“此毒无色无味,下此毒时,不易令人察觉,此毒药发作时,中此毒者全身筋骨酸软,虽能行动如常,却是使不出半点力气,好在一时半会,是于身体无害的。”
“脉象虚滑无力,迟而空虚,”关啸霜将上官瑾年的手臂平倘,又将自己的手搭于之上,指尖触及脉搏,脸色一脸沉重。
“可有良药解其毒?”苏越伶望着关啸霜一脸忧愁的问道。
“中此毒者,虽一时半会儿只是失了力气,于身体无碍,可若时日长久之下,此毒便会侵肌虱骨,亏损了五脏六腑,一旦深入骨髓,纵使华佗在世,也回天乏术。”关啸霜捋了捋下颚的胡须说道。
“班主所言,莫非此毒无解?我家侯爷只得这般等死?侯爷……”泽渊凝视着榻上的上官瑾年,内心心如刀绞。
“倒也不是无药可解,只是……”关啸霜若有所思。
“只是什么?”苏越伶问道。
“只是这解毒良药,气味颜色与毒药全然一般无异,容易混淆。”关啸霜脸色凝重地讲解道。“倘若这寻药之人,一个神误采了毒药来,二次服毒,即使只吃了一点粉末,便立刻会血逆气绝而惨死,无药可救。”
“这么说,侯爷中此毒,还是有良药可解的,只是得认准了,否则,解药也是毒药。”苏越伶恍若鹈鹕灌顶。
“是了,正是此中道理。”关啸霜捋了捋胡子欣慰的点了点头。
“班主所需何种药方,且先写下,便是要登天下海我也去寻了来。”泽渊斩钉截铁地应道。
“好,待老朽写来”
说罢,关啸霜坐于桌前,执笔挥毫写了一张药方递于泽渊。
“有劳班主了,泽渊先行告辞,至于我家侯爷……有劳诸位多多照顾了,泽渊感激不尽。”泽渊抱拳行了行礼就夺门而出。
“泽渊哥哥!”初晞望着泽渊消失于门口的身影,忙要跟寻出去。
“让他去吧,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你既跟了去,他不免要分出心来看护好你,别让他分神才是。”苏越伶忙劝拦道。
“唔……好叭”初晞一听之下只觉苏越伶说的话有理,这才按耐住自己。
“瑾年……”苏越伶望着榻上的上官瑾年,眼里满是神伤忧心,百般愁绪瞬时涌上心头。
“泽渊少侠出行的这段时日,老朽会用一些进补祛毒的汤药且先吊着侯爷的精神,也好等到泽渊少侠携药归来。”关啸霜合上药匣子嘱咐了几声便下去煎药了。
“有劳班主了。”望着关啸霜离去的背影,苏越伶微微欠了欠身行了行礼。
时间如流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却说那泽渊,于山中坊间遍寻了几日,问遍了市井的药房医馆,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寻得良药而归。
“班主!班主!”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泽渊顾不得日夜兼程,顾不得一脸的倦容,一路风尘仆仆,只得进门就唤关啸霜。
“班主瞧,可是这几味药材?”泽渊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泥泞说道。
“正是,正是,少侠此番前去,一路上着实辛苦了你了。”关啸霜接过药材不免有些激动。
“侯爷有救了!侯爷有救了!”泽渊见自己的艰辛没有白费,激动之心无言以表,竟捶胸顿足起来。
“出什么事了?”闻声而至的苏越伶和初晞望着这喜极而泣的这俩人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苍天有眼,侯爷命不该绝,侯爷有救了!”关啸霜朝苏越伶指了指手里的药材,激动地说道。
“班主所言,可是真的?!”苏越伶不敢相信地问道。
“当真无疑啊!”关啸霜定了定回道。
“初儿,你听到没!侯爷不会死,侯爷不会死了!”苏越伶转身握紧初晞的手激动道。
“是,是,初儿听到了啦,侯爷有救了!姑娘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啦!”初晞一脸笑容,也替自家姑娘开心。苏越伶这么多天衣不解带的随床侍候,终于是值得的。
“初儿,你拿了这些药材,吩咐人熬了去,且要寸步不离的盯着,以防不测。”苏越伶吩咐道。
“初儿知道了。”话间初晞领了药材便退了下去。
良药熬好时,已是黄昏时分。
“姑娘,药熬好了。”初晞端着药进入屋内。
“且先搁着吧,等会我来喂于他服下。”苏越伶仔细擦拭着上官瑾年的衣物说道。
“初儿告退。”将药置于桌上后,初晞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瑾年,来,把这药喝了。”苏越伶走至桌前端过药碗,又走至床榻一侧,搀扶起上官瑾年于自己肩膀靠着。
此时的上官瑾年滴水不进,即使是汤药,也只是含于口里,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
如此这般,苏越伶只得掰开上官瑾年的嘴,将一管竹孔置于他口中,透过中空的竹管,这才将汤药送服,给上官瑾年喂下。
初晞与泽渊并肩坐在庭中,一齐看那日落西山,直至褪去最后一抹霞光。
“你瞧你,光顾着你家侯爷,却管不得你自己个儿。”初晞掏出怀里的帕子,仔细地擦拭着泽渊脸上的泥泞。“瞧瞧,脏兮兮的,像个小花猫似的。”
“初儿,侯爷总算有救了,那些想害侯爷的人终是诡计没有得逞。”泽渊转过头来凝神望着初晞。
“是啊,他们要害你家侯爷,你家侯爷呢,命不该绝,只是走了一遭鬼门关,阎王爷啊,愣是不收。只是你啊,管你家侯爷的时候,能不能顺势再好好管管你自己个儿啊,看你,灰头土脸的,脏死了。”初儿一边嫌弃泽渊,一边细细地为他收拾着面容。
“以后的日子,怕是会比这个更凶险万分……”泽渊望着远处,若有所思。
“咕……”正当两人说这话的工夫,泽渊肚皮传来一阵怪声,惹得两人不免尴尬的一顿好笑。
“饿不饿……”初儿凝望着泽渊问道。
“还……还行……”泽渊涨红了脸羞愧的说道。
“咕……咕……”又是一阵怪声。
“还说自己不饿,瞧,肚子都出声抗议了。你这一路上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初晞心疼地苛责道。
不知初晞何时竟藏了一碟子莲花酥于身后,看到泽渊如此饥饿还这般死要面子活受罪,初晞端出点心给泽渊递了过去。“喏,给。且先吃着垫垫肚子。”
“莲花酥?”泽渊接过莲花酥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慢着点,小心噎着。”初晞又拿过一壶茶来倒与泽渊,唯恐他噎着自己个儿。“给。”
“好吃。真好吃。”泽渊接过茶杯“吨吨吨”地喝了个饱,才将口中的莲花酥咽了下去。
“就知道你没有好好吃饭,你啊。”初晞忖着下巴没好气地说道。
“嘿嘿……”泽渊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对了,妹妹你也爱吃这莲花酥?”泽渊指着碟子里剩下不到两块的莲花酥问道。
“嗯呢,我可爱吃莲花酥了,开心的时候喜欢吃,不开心的时候也喜欢吃。”
“我也爱吃莲花酥,从小就爱吃。听我家侯爷说,我小时候哭闹不止,任谁也哄不好,只遇莲花酥,我便止了哭声,按侯爷的话说就是理他作甚,不过缺了块莲花酥罢了。今日,听妹妹说,妹妹也爱食此物,既如此,那以后我便让予妹妹吃。”泽渊拍了拍胸脯保证道。
“泽渊哥哥此话当真?可不要诓骗我哟?”初晞盯着泽渊,眨巴着眼睛。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此话当真。若将来泽渊言行有违今日所说,定要泽渊……”泽渊当即竖起手指要指天发誓。
“诶!莫要胡说。”初晞一把捂住泽渊的嘴。“我信你便是了。”
“好妹妹,这剩下的莲花酥,你吃吧。”泽渊拿起一方莲花酥喂至初晞唇边。
“啊呜。”初晞小咬了一口,眼角一抹微笑。
“好吃么?”泽渊抬起袖口仔细擦拭着初晞嘴角的食渍。
“好吃。”初晞笑眯着眼,一脸幸福。
“也不知道侯爷几时才能醒过来。”泽渊转头望了一眼屋内。
屋内,青灯之下,苏越伶正衣不解带的守着上官瑾年。
才喂过药的上官瑾年睡得很沉,嘴角也时不时的露出一敛笑意。似是梦里得偿所愿般。
“放心吧,你家侯爷福大命大,班主不是说了么,你找来的确是救命的良药,如今,我们便只须静心等待就是了。”初晞拍了拍泽渊的肩膀安抚道。
“也只能如此了。但愿侯爷能逢凶化吉,平安顺遂。”泽渊定了定神,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斜阳西下,日暮低垂,敛去最后一点霞光。隐现的星子倚着弦月挂在天尽头,夜幕降临,给天空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幽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