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之后，舒雅搬来藤椅，和许知白一起在院子里乘凉看星星。
夏天的夜晚，星光璀璨，漫天繁星，像是铺满蓝色画布的碎钻，每一颗都散发着让人移不开眼神的灿烂光辉。
两人并排躺在院子里，听着虫鸣，吹着凉风，啃着井里捞上来的小黄瓜。
许知白很喜欢这样悠闲的时光，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唯一要做的，就是展开所有感官，去体会、去感受这片惬意的晚风。
舒雅把小黄瓜啃得咔擦作响，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着话，不知说到了什么话题，她的声音低落下去。
“我是不是太多话了？你不会烦我吧……”
许知白听出声音里情绪不太对：“没有啊，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我不太擅长言辞，让你误会，不好意思啊。”
“我应该很多年没有这样，舒服地陪着朋友吹着晚风了……”
舒雅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回去：“为什么？朋友不在身边吗？”
不。
是没有朋友。
许知白心里忽然跳出这个回答，但她没有说出口，咬了一口小黄瓜，甘甜清凉的汁液在口腔里爆开，那点刚刚冒头的忧郁情愫就被这份清爽狠狠压下去。
沉默片刻，舒雅用手背碰了碰她叠放在腹部的手，一触即分。
她的手温度略低，让她想起了另一个人的手。
“我娘说，不能总是沉迷星光，会迷失方向的。”
许知白笑：“难道普世的说法不是说，星辰能指引方向吗？”
见她笑了，舒雅眨着眼睛朝她笑：“都是说书先生，诗人们编出来糊弄百姓的罢了。星光在距我们千里万里远的遥远天际，怎么给地上的小人物指引方向啊？”
“你想，和你生活在一起的人，有可能都不知道你心里迷失了方向，星星怎么会知道？”
许知白心中一动，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蠢蠢欲动，好似就要破土而出。
是啊，天上遥远的星辰怎么会知道，地上渺小的人们心底的苦楚与磨难。
她自己也见过无数人虔诚祭拜，只为了祈求自己能一帆风顺。
人们遇到大灾大难，第一个反应就是求神拜佛，祈求神佛免去自身所遭受的苦难，可那么多苦难的世人——
佛，渡得过来吗？
许知白嘴里的黄瓜忘了咀嚼，她怔愣着望着漫天繁星。
那她来南阳又是为了什么？
世人对南阳仙山趋之若鹜，不就是渴望着修成金身脱离凡俗，免受生老病死折磨吗？
可见世人皆苦，那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这一生，不可以说不苦难。
母亲被妾室欺压一世，因病去世。
幼年丧母，生得自卑木讷，不得父亲喜爱，脸上长着丑陋的伤疤，简直就是家里行走的笑话。
如果她能修行，倒是可以用用攻，努努力，可是她又学不会修行。
在她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一直无法感受灵气。
直到南阳初试前几天，才奇迹般碰触到了灵气的玄妙，奇迹般地通过了初试。
许蔚蔚很不服。
要换成是她，她自己也不服，讨厌了十几年的人，本来终于可以逃离了，结果得知那人要跟自己一起走，她会哭的吧。
不管怎样，反正她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
“小白？”
舒雅啃完了小黄瓜，发现许知白还在对着星星发呆，有点急切地叫了她一声。
许知白回神，嘴里的黄瓜已经染上口腔的温度，不凉也不脆了。
“很晚了，我们进屋了吧。家里屋子少，你跟我挤一挤没问题吧？”
“当然。”
灿烂的星光似乎照进梦中，许知白感觉自己很久没睡得这么舒适了。
第二天起来，浑身神清气爽。
简单吃过早饭，舒雅背着背篓要去山上采药材。
许知白想了想，主动提出跟她一起去。
她没忘记车夫给她的提醒，南阳试炼为期三天，如果她们没有错过时间的话，今天应该是第一天。
这里是仙上脚下？还是就是仙山？
舒雅说的上山，实在让她不敢错过。
听到许知白要跟自己一起，舒雅很高兴，她找出一套干净衣物给她换上。
“山路难行，不要弄坏了你的衣服。”
弄不弄坏许知白倒是毫不在意，不过这种长裙确实不太方便行动，换上窄袖短打就好多了。
她也背着小背篓，提着小锄头，完美融进村子里。
一路上确实看见很多外地人，一眼就能看出区别来。
穿着朴素，不停忙碌的是村里人。
锦衣华服，无事可干、悠闲散漫的是外地人。
上山的路上遇到很多外地人，或三五成群，或两人随行，呼朋唤友，单独一人的很少。
舒雅采了一捧野菊花，金黄色的小花映着阳光，有种别样的灿烂。
她凑过来，神神秘秘地拉着许知白的手：“等会儿还有这种花，我们多采一些，回去我给你做一种去疤痕的药膏。”
眼前的笑脸和这野菊花一样灿烂。
许知白觉得自己心底好像塌陷了一块。
她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努力找话：“这花还有这种奇效？”
舒雅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花没有，我有啊。”
许知白：……
两人在上山忙活大半天，眼看日头渐毒辣，舒雅扯着许知白往回走。
“是我大意了，应该给你拿顶毡帽的，我是晒习惯了，你可不能晒黑了呀。”她摘了两张宽大的树叶，给许知白遮阳。
说实话，山上的风景挺好，在一片翠绿里面寻找宝物的感觉也很棒。
许知白跟着下山还在意犹未尽。
下山时，她们遇到了三个人。
舒雅先发现跟在她们后面的人，回头欢乐地打招呼：“李二哥，哟！怀里抱着什么宝贝呀？捂得这么严实。”
走近了，才发现三人神色各异。
那位李二哥是个身材魁梧的少年，看到舒雅还没说话，脸先红了，他把手臂展开露出抱着的一只白兔，神色无奈：“她受伤了，我们准备带她回去养伤。”
跟在他身后的两人，也是熟悉的面孔。
许煜被太阳晒得极不耐烦，就差吐舌头散热了，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苍久瞥见，冷冷地用眼神警告他收敛点儿。
许知白在他二人身上环视一圈，觉得自己能看到他们的互动也是蛮神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