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书网>此间谁曾踏花归 > 正文 第四章 寒鸦栖复惊
        是夜, 梅林。

        “她既求了你,你为何不像以往一般迅速?”

        “苏珩,你没看出来吗,此事疑点颇多,我不可冒然下手。”

        “哦?你说说看。”

        芣苢淡淡的看着他,笑道“你要是那么笨的话,当初如何能把我从竹阁的大火里救出来?这时倒装起不懂来了。”

        苏珩将手中的折扇一挥,露出扇间的墨梅图样。

        看着芣苢面前的紫香炉,笑道“王宫里不可道人的秘密多了去,你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吗?何苦在此烦恼?”

        “你说,若那竹青隐是他的心尖上的人,那他为何会让她不得好死?”芣苢看着苏珩手中的折扇,倒起了几分戏弄之意。

        眉间彼岸花一闪,她已贴近他的脸庞,“若是你,你会怎么做?”

        “别闹”,他一把将她推开,“我不是他,更不会成为他。”

        “也罢。”芣苢轻轻理了理衣服,冲苏珩笑道“等我,我去去便会。”

        苏珩已经开始准备泡茶,“嗯。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对了,今天喝什么?梅酒还是梅茶?”

        眼前却已经没了刚才那位红衣女子,只听得梅林中淡淡飘来两个字“梅酒。”

        夜。建城王宫。

        牧奕回身着黑衣站在寝殿门前,负手对着夜空中沉思。

        芣苢看了看他所眺望的方向,正是那盏琉璃灯。

        不觉微微叹了口气。

        牧奕回马上警惕的后转,瞧见她眉间的彼岸花,放松了警惕,“清霖。”

        芣苢捧起那杯下人早先沏好的茶,放在鼻尖一闻,“王上果然好眼力。”

        若是青隐,她倒可以隐瞒,可是面对这牧奕回,却没有这个必要。

        身为长世之主,若是对这些异能之辈一无所知的话未免太过悲哀。

        “清霖喜欢梅茶,所以青隐喜欢,如今倒是你也喜欢它了。”

        “清霖,当年那场大火,并非竹将军所放,是......”

        “够了!正如王上所知,我是芣苢,梅阁的门主!与其向我解释,倒不如去跟青隐解释解释!”

        “你还不能杀了我。”

        芣苢闻言邪魅一笑,眉间的彼岸花瞬时娇艳无比,朱唇微扬,“是么?”

        灯火之间,红影与黑影相互交错。

        。 。 。 。

        梅林

        苏珩听得一阵慌乱的铃铛声时正在煮酒,匆忙放下手中的杯具时那红衣女子已从梅树上坠落。

        他急忙将那女子抱入怀中,检查完她的脉象之后不觉松了一口气,“傻丫头,你这像是去讨完债的样子吗?”

        “珩。”

        他轻轻的将她放下,低声询问道,“你杀了他了?”

        芣苢缓缓闭上了眼,“对。”

        苏珩笑道,“别跟我说是他伤了你。”

        芣苢却不肯再回答。

        过了许久,苏珩才从她口中知道这个完整的故事。

        当年牧奕回幼时并非为了贪玩才进入建宁王府,而是尾随的竹青隐。

        他对竹青隐的等待,远远久于她所猜测的。

        。 。 。 。

        幼时在宫宴上我便极为喜欢竹青隐,觉得这女子很有趣,而且极为聪明。

        那日尾随她进府,是因为父王从小告诉我王叔很危险的缘故,怕她受到伤害,却不想最后反倒是她救了我。

        那次醒了之后父王便问我为何要去那种地方,我如实回答。等待着他的责骂。

        他却开怀大笑,“如此甚好,倒不用我日后去撮合你们。只是王儿,竹家家训,儿女绝不可与我王族联姻,你当如何是好?”

        我想了许久,才肯定道“孩儿能等。”

        后来我便一切都听从父王的安排,不同的是,他是为了竹家兵权,我是为了她。

        勤兵厉学多年,我越发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和天下。

        她是我活在世上的念想,天下是所有热血男子的梦。

        而我也清楚的知道,我得先活着,才能有天下。

        与她再遇时确实是意料之外,看着她越发明媚动人,我再也不想等待。

        好在,她心里也一直有着我。

        “夫君夫君。”

        时至今日,我脑海中还不断想起她在梅林中呼唤我的画面。

        可是,回不去了,是我害了她。

        出征后,塞外黄沙重重,鲜血淋漓。缺水,缺粮,这些问题接踵而至,但我知道,她一定在碧哥阁挑着一盏琉璃灯等我凯旋。

        听得探子来报,说她隐居骊山养胎时我竟喜得将手中的笔扔下,想飞奔回去看她。

        早些归去的信念越发强烈。

        直到她来信说我们有女儿了。

        读完信后我脸色苍白,脑海中全是女儿两个字,颤抖着,“怎么会”。

        眼前一黑,我便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竹将军还在我身旁,他似乎有些生气,“就算你不喜欢女儿,也犯不着这样吧!”

        “女儿,”提起这两个字我依旧痛苦不堪,“天历百年一遇的事情倒被我碰上了。”

        “牧奕回”竹将军提起我的衣领,吼道“给我说清楚!”

        天历王族曾有先人下过一个诅咒。从未有外人知道。

        天历王后世代单传,如此方可避免皇位的争夺。为掩人耳目,他们会从旁族抱来一个孩子做王子,只是王位的继承永远轮不到他们。就如王叔。

        这倒也没什么,可怕的是如果生的是女儿。如果王后生的是女儿,那么她便是有违先族,有违妇德,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也就罢了,死后还会坠入地狱,永不超生。受到死去的天历百姓的诅咒。

        她那么好的一个人,这样的事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苍天,真的有眼吗?

        那时战事其实已经快接近胜利,之所以不通知王城,不过是想等王叔的动作,好找个罪名将他一网打尽。

        灯火闪烁间,竹以天突然跪下,“王子,如果要以魂炼丹的话,请用臣的魂吧!”

        “将军,万万不可。她视你如生命,怎可让你牺牲自己?”

        “那你呢?你对她不重要吗?天下呢?百姓呢?”

        我一时做不出决定。他却突然夺下我身上的锦囊,将囊中的黑色药丸一口吞下,“战事已成,竹以山求王子成全。”

        我连忙伸手去扶他,看见他越渐暗淡的眸子,失声痛哭道“将军!父亲!”

        可惜他听不见了。

        他是天历的忠臣,百姓的好将军啊!

        她该多么伤心啊?

        我连夜亲手将竹以山葬于黄沙,将一通敌的死囚腰斩以代替他的尸身,并传旨于王朝。继而向她写信告知。

        多日后探子来报,说父王将传位于建宁王。

        “果然是我的父王。”我知道,计划成功不了了,竹以山之死已经让他怀疑我了。

        违背天意,逆天而行,在他眼里,我已经不配做天历的王。

        我若是争了,便是杀父夺位,我若是不争,我和她都不会有好结果。她已经是天历的准王后,无论我成不成王,都无法改变她的命局。

        许久,我下令班师回朝。

        李叔找到我时他已经身受重伤,女儿已经死了,我救不活她。

        “建宁王派出的死士一路追踪我们到这里。”

        我看着她的脸颊,多像她啊,长大以后得多可爱啊,我伸手想去逗逗她,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建宁王?呵,分明是他!他明明那么喜欢青隐,怎么下得去手,就像祖父,明明那么爱宛后。

        父王啊,她还是个那么小的孩子,你都能下得去手!青隐要是知道了,得多么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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