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书网>策山河 > 正文 第004章 一念之间
        雎宁没伤着腿儿。

        但架不住身上的伤太疼,别说走一步,就是下个床都要喘老久的气儿。

        因而到最后,雎宁是被俩祗候拖着去的。

        一路摇曳,伤口开了,衣裙脏了,地却干净了。

        临进了殿,撂麻袋一样将雎宁撂在了地儿。

        光洁如镜的墁砖,铺着栽绒毯,映着敝旧阳光,雎宁扑腾上去,激烈起微茫的浮尘,呛进喉咙里,止不住的咳嗽和喷嚏。

        余光却扫到正前方——那脚垫上,蔽膝下,威严并列着的凤舄。

        尖松松,实哚哚,像两个半遮半掩,露出一点头的清水粽子。

        雎宁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万贵妃的脚,缠过的脚,装了大半文明的脚。

        雎宁忍着剧痛,正打算伏惟叩拜,没料万贵妃倒先响了,“没想你倒是金贵的主儿,闻不得细尘?”

        有阴影压过来,深深笼罩在雎宁的那片地儿。

        雎宁知道,是万贵妃正俯身打量她,因为,孝慧皇后有鼻痔,闻不得细尘。

        现在这具身子没有鼻痔,但架不住十几年的习性儿,一瞅见细尘就忍不住鼻尖犯痒。

        雎宁想起递香时,万贵妃那一瞬不瞬盯着自个儿的目光,不由心内发怵,忙叩首回道:“回贵妃娘子的话,奴婢……喉管子烧得太难受了,着实没忍得住。”

        万贵妃没搭碴儿。

        头上的阴影却水似的退散了去,雎宁还来不及透一口气儿,就听到万贵妃说:“晓得我为什么要救你么?”

        其实来时,雎宁就有想过为什么。

        区区一个掌灯罢了。

        死了也就死了,翻不起一点浪花来。

        而万贵妃情愿动用殿前司来救她,要么是为了维系自个儿代理监国的威严,要么就是她身上有什么令万贵妃忌惮的。

        是前者,还是后者,或者都有?

        而那后者,叫万贵妃忌惮的到底是什么呢?

        雎宁摇了摇头,“不……晓得。”

        万贵妃却仿佛并不执着于让她感激涕零,这话一响,刻不容缓式的,立马就问:“嬢嬢的遗体在哪儿?”

        所以。

        不是万贵妃拿的?

        那是谁?

        谁会拿她的遗体?

        李瞾?不可能,要是他拿的,根本不必要出动皇城司,他只会在神不知鬼不觉换个人儿横死在箦床上就是了。

        那是……爹爹。

        爹爹是咂出她死因蹊跷,才冒大不韪盗走她的尸首么?

        要真是这样岂不是遭李瞾攫了把柄,䞍等着入彀?

        不,不行……绝不能这样。她不能让爹爹为了她冒大不韪。

        惶骇间,有风淌进来,拂动珠帘撞碎,唏哩哗啦,稀哩哗啦,充塞了整个殿内,拖长了这个一瞬。

        真长啊——

        这寂静的一瞬。

        万贵妃靠上椅搭,歪头打量起她。

        还是如初见时一样的感受,不是太出众的一张脸,就是同她一个下房的掌灯,当问起她长相时,都含糊其辞。

        想来也只有这样一副经不住人记忆的容貌,才能做好太子的细作,猝不及防给自己来一击罢!

        万贵妃眯觑了眸,声却琅琅清脆了起来,“你在皇城司说了什么?”

        接连三个问话,巨石似的,砸得雎宁脑子晕晃晃,简直不知所云,只能凭着本能回道:“没……奴婢什么也没说。”

        这话惹得万贵妃轻嗤了起来,“没说?你没说我去了观德殿?”

        当人家面儿说,哦,我给你穿小鞋了。

        傻子才干出这事呢!

        可是,就这么回,凭她对万贵妃那谨慎,跟针鼻儿一样细的心,只怕人家不得信。

        遂雎宁身子一挫,狠狠挫到了地儿,因隔着一层栽绒毯,身子颤得悄无声息。

        “皇城司,皇城司的那些人都是疯子!他,他们把我扽上刑架就拿了刀霍向我,那么长的一把刀,那么长……奴婢都快以为自个儿没命了,要不是贵妃娘子来得快……”

        这话,真也真,假也假。

        全赖她的一念之间罢了。

        万贵妃佯佯抬了眉梢,恍惚是信了她的话,语气怅惘了起来,“昨个儿我走时,瞧你倚着廊下熟睡,念着你替嬢嬢守灵劳累,便没叫你起来。没想……都是我的一念之错,我应当叫你起来的,这样,就不必出这等岔子,我思来想去,总觉得对不起你,这才叫了殿前司将你从皇城司捞了出来……”

        一通昏说乱话,雎宁不是没听出来,但她不是那个寿头活孙,万贵妃要这个台阶,她给搭就是。

        更何况,她的伤是真的疼啊。

        每一次喘气,每一次说话,都能把她的五脏六腑拽得抽抽的疼。

        雎宁咽了咽似乎要涌出血来的喉咙,深深伏惟下去,“贵妃娘子恁般宅心仁厚,替奴婢着想,真真折了奴婢的草料,奴婢感激不尽……”

        说不下去了。

        不止是因为面前这人是自个儿对家,斗了这么些年,恨鼻子恨眼的恨惯了,说不出什么好赖话来。

        更是因为喉咙又痒了,止不住的,雎宁剧烈咳嗽起来。

        座上的万贵妃大抵是不忍见的,哀哀地叫人捧来了盏,“先喝口水罢!瞅瞅你这可怜相哩!”

        雎宁想说真瞅她可怜,就放她回去躺着罢。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

        她再不是那个高高在上,被人恭敬喊着嬢嬢的孝慧皇后了。

        她而今不过是仰他人鼻息生活的区区掌灯罢了。

        主子有什么令儿,她只有唯唯诺诺听着照办。

        雎宁咽着咕噜咕噜往嗓子眼冒的血泡儿,伏惟下去,“多谢贵妃娘子。”

        万贵妃训宫人且有一套,延福宫内的各个手脚都利索得像戏台子那些旦角,动作行云流水,翣眼的功夫,茶便端了上来。

        杏黄清澈的汤色,细扁的芽尖,不消细看,便知道是黄山毛峰。

        雎宁这次学乖了,晓得先作礼,这才锵锵翼翼地接过盏。

        微翘的小拇指,针一样刺进万贵妃的眼。

        雎宁旁若无人的拈起盏盖儿,刮一刮茶沫子,正凑上嘴要喝。

        万贵妃突然道:“你挺像我一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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