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只想着要替叶云瑶收拾烂摊子，然而现下却恍惚觉得，这个烂摊子，似乎大到有些收不了场了。
见她神情里有些不安，叶老夫人哼了一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问道：“你养出的好丫头，现在怪谁？”
叶老夫人带着责难，王文蕊却无可辩驳。
这事儿的确是她的责任。
当初是叶家高攀了镇北侯府。
叶云瑶得见卫渊回京，一眼相中了人家，回来后便哭着闹着要嫁给卫渊。
王文蕊自然觉得自己的女儿谁都配得上，至于叶老夫人，她在权衡之后，也觉得这门亲事对叶家有利。
家中人一拍即合，甚至将当年的恩情拿出来——
当年叶家老爷子还在的时候，与老镇北侯卫忠是忘年交，还曾在战场上救过卫忠一次。
只是叶家老爷子去的早，儿孙们又不成器，长子叶无坚能做到工部侍郎这个位置，还是受了老爷子的荫蔽。
这些过往暂且不提，但叶老爷子对卫忠的恩情，卫渊却是一直记在心里的。
彼时卫渊感念叶老爷子的恩情，便应承下了跟叶云瑶的亲事。
谁知待得一切都尘埃落定，叶云瑶欢欢喜喜的等着做新娘，镇北侯却又因着一场战事，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成了个此生再也站不起来的残废。
得了这个噩耗，叶云瑶又说什么都不肯嫁了，为此不惜以死相逼。
叶家一时没办法，仗着卫渊从未见叶云瑶，威逼利诱让叶白微代嫁，原本想着生米煮成熟饭，便是卫家再想反悔也不成了。
谁知这卫渊压根就没在叶白微的房中留宿！
如今叶白微又变了模样，成了个不好拿捏的，她们可谓是一步错步步错，现下处境艰难，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叶云瑶作孽在先。
然而王文蕊是不肯承认叶云瑶有错的。
所以在听得叶老夫人这话之后，王文蕊顿时便颤声道：“瑶儿当时确实糊涂了，可若非侯爷他成了个残废，这亲事原本也是天造地设的。您一向最疼爱她，总不能忍心让她进火坑的呀。”
叶老夫人叹了口气，睨着她这模样，道：“你以为我为何要让微姐儿替嫁？”
她若不是心疼叶云瑶，何至于出此下策！
叶老夫人提起来叶白微，王文蕊又有些恨恨：“叶家待她们母女不薄，谁知竟然养大了个白眼狼。母亲，儿媳瞧着她今日的模样，竟是想拿捏您了，这丫头果然是心大了！”
见她气恨的模样，叶老夫人只是眯了眯眼，道：“急什么，她不会拿自己的命赌，今日也不过狗急跳墙罢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从先前叶白微出嫁前与自己谈条件的时候，叶老夫人就知道，她根本就不是柔弱的兔子。
表象撕下来，里面的獠牙才是她的真面目。
“好在她所求的也不多，不过一个赵雪娘，放了也无妨。”
听得叶老夫人这话，王文蕊却是有些不踏实：“母亲，放了那赵雪娘，咱们还怎么拿捏她？”
这个小丫头实在是可恶的很，可现下还得依仗着她呢。
见她这模样，叶老夫人微微拧眉。
王文蕊是当初她做主娶的，原本想着这是自己的外甥女儿，从小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就算是笨一些，时间长了就能教好了。
可这些年下来，她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照着这个样子，等她百年之后，王文蕊真的能撑起来这个家么？
她无声叹息，到底有意教导王文蕊，便招手让她过来，拍了拍她的手，道：“方才说你蠢，怎么还没反应过来？说出了这个门，才更好拿捏呢。”
叶老夫人话里不中听，王文蕊分的出来好坏，知道这是有意教导自己，先服了软，乖觉的问道：“母亲，恕儿媳愚钝，还请您赐教。”
见她这模样，叶老夫人的气消了不少，循循道：“叶白微如今嫁入了侯府，便她不愿意，为了保自己的命，她也得与咱们在同一条线上。自然，这有个前提，便是不彻底惹恼了她。至于赵雪娘，将人放出去可以，可你仔细想想，她无亲无故，镇北侯府又不可能容得下她，她还能逃得出京都么？”
王文蕊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路引，她只能乖乖在上京待着，那与在侯府也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于，比在侯府还方便些。
毕竟，没有了侯府姨娘的身份，赵雪娘又是一个柔弱妇人，只消有人出去散播一些消息，赵雪娘的处境便会十分危险。
叶白微镇日都在侯府，若是赵雪娘有什么危险，才是叶白微该求她们的时候呢！
王文蕊想明白这一层，又歉疚的给老夫人道歉：“是儿媳愚钝了，还是母亲睿智，才让儿媳拨云见日。”
见她道谢，叶老夫人只是叹息。
在这种事情上聪明，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明白就好，待会再见了微姐儿，你也收敛些，虽说是个庶女，她到底也是叶家的孩子。”
叶老夫人教诲，王文蕊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则是恭顺道：“儿媳明白。”
叶老夫人知道她没多少听到心里去，也不多言，只是转移话题道：“过几日，派人去看看云姐儿，云州不比这里，她怕是住不惯的。”
闻言，王文蕊的笑便真心实意了几分：“瑶儿日前才来了信，她说自己倒是一切都好，唯一便是惦记祖母呢。”
听得这话，叶老夫人也笑了起来：“这丫头，一贯是孝顺的。”
……
她们婆媳二人亲亲热热的说话，叶白微则是去见了赵雪娘。
不同于主院那边的富丽堂皇，赵雪娘的院子在叶家最偏僻的角落里，与下人房只有一墙之隔。
正是晴好的天，她的房间却不大透的进日光，院子狭小，收拾的却格外干净。
才进门，叶白微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儿，她快步进门，正见赵雪娘在喝药。
“娘亲。”
叶白微进门便行礼，赵雪娘连忙避让开来。
她将药碗放在一旁，一面给叶白微请安：“侯夫人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