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大人？在？”
“您别激动啊！”
“理智！荔枝一点！”
见老丈人呼吸不匀，脸色涨得铁青，姜离也是万分焦急，便要拿出银针，为之疏导胸中郁气。
却见林太渊神色痛苦，咬着牙道：“贤婿，勿要担心.......老夫.......只是又想到了那个不孝女.......”
“不孝女？”
姜离微微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
世人皆知，礼部林尚书，生有三位貌美倾城的女儿，其中最青睐的，便是长女林思妍，将之视作珍宝，并作为下一代家主人选培养。
但父女之间的关系，却在七年前的一天，彻底改变了。
文泰元年，神凰长公主于西征南蛮凯旋之际，率领一万精锐亲军，在帝都威远门发动宫变。
彼时，京畿八大戍卫武道部队，御林、虎贲、龙翔、玄武等，竟都各自待命，互相观望，一动不动。
最终，长公主萧锦柠，在当时还是神捕司四品金衣的林思妍的帮助下，击溃皇族近神卫，成功杀入内皇城，包围了金銮殿。
第二日，萧锦柠于尸山血海之中，祭天登基，改元神凰。
当时，民间传言，在登基之前，女帝有意让礼部尚书林太渊，亲自为其主持登基大典，却被后者断然拒绝。
不仅如此，当日无数朝臣目睹，林太渊在百官面前，厉声怒骂女儿林思妍，称其“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女”。
“咳咳........”
毕竟身为林家姑爷，姜离清了清嗓子，还是安慰道：“岳父大人，时过境迁，木已成舟，有些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小婿虽然读书不多，却也知道，人应该向前看呢。”
“罢了罢了，是老夫失礼了。”
林太渊似乎情绪稳定了许多，道：“世子殿下，你奉上意，与我那不孝女成婚，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
姜离连忙摇头，“这些年，思妍对我很好。”
说完，他想了想，又如实补了一句：“倩兮和沫儿妹妹，更是待我极为亲厚，岳母大人她......亦对我一见如故。”
听了这话，林太渊楞了许久，这才“啊”的一声，点了点头，“世子殿下，可知当初隆武皇帝，为何会迫你来大周为质？”
姜离本想伪装一下，但想到对方都是将死之人了，还是如实点头：“略有耳闻。”
“哎，先皇笃信民间妖谶，对世子殿下多有猜忌，这才.......”
林太渊轻叹一声，旋即极为吃力的抬起手掌，握住了女婿的手，“殿下，你与我初次见面，却没想已是这般光景，你知道吗，那萧锦柠谋反的第二年，你与我那不孝女成婚，老夫本想亲临现场，奈何那时候身体已然不听使唤.......”
“没事的。”
姜离连忙安慰道：“岳父大人的心意，小婿收到了，再说了，我与思妍成婚，我家父王、母妃，不也来不了么。”
林太渊摇了摇头，再次感慨道：“这些年，老夫常常听闻府上下人，议论世子殿下在金陵的所作所为，如今真正见到世子，才晓得那些传闻，全是捕风捉影。”
“害，岳父，何必管别人说什么。”
“我便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姜离嘿嘿一笑。
此刻，林太渊在他心中，便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宽厚长辈，他自然也不忍伪装。
“殿下此番虽为老夫祛除毒种，但老夫也自知命不久矣，因此有一件惊天之密......想要传给殿下，还请殿下千万保密，便是.......”
“伱的夫人林思妍，也绝不可告诉她！”
林太渊气若游丝的道。
秘密不请自来，绝非好事。
姜离心中一凛，没有接口。
却听林太渊自顾自的道：“伪帝萧锦柠.......”
“她手上的玉玺.......”
“是假的！”
我靠！
这可是个大新闻啊。
姜离心中一震，表面却是装作迷糊：“啊？竟有这等事？那陛下她自個儿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为此，她心中怕是至今不得安心。”
林太渊又道：“殿下，想知道真的玉玺在何处么？”
“我......”
姜离此刻自然是想知道的！
若是拿到了周天子的玉玺，一年后的八国诸侯会盟，他帮助财大气粗的越王老爹支棱起来，搞事情的底气，就更大了许多啊！
正犹豫间，却听林太渊自顾自的道：“殿下，老夫能信任你么？”
“这个嘛........”
姜离淡淡道：“岳父若是不信我，可以不必说的。”
“能听闻如此惊天之秘，而面不改色，世子殿下，绝非常人啊。”
林太渊称赞了一句，沉吟两秒，还是道：“彼时，伪帝萧锦柠刚刚突破禁门，文泰先皇将玉玺，交于舒贵妃之手藏匿，后来........”
他话没说完，姜离心中已然掀起波澜。
破案了！
难怪女帝要处心积虑弄死舒贵妃！
在女帝看来，若是舒贵妃不愿意将真玉玺交出，那便让她带着这个秘密，魂归西天！
人证物证，杀人动机，这下全有了！
「若是现在系统弹出一个超级罚恶任务，做掉萧锦柠，我特么是接还是不接呢？」
姜离突发奇想，怔怔出神了一秒。
而后，忍不住追问道：
“那么，真玉玺呢？岳父可知晓？”
“真玉玺.......”
林太渊剧烈咳嗽了几下，没有直接说出，而是道：“真玉玺被舒贵妃托付给了一个极其重要的女子，并且，据老夫所知，在一名宗师高手的接引下，她已安然无恙的离开大周了.......”
得。
岳父大人，您这说了等于没说啊。
姜离心中吐槽。
却见林太渊再次握紧了他的手，一脸动容的道：“世子殿下！当今七位大诸侯王中，唯有乃父越王，是真正的忠厚仁义之君！因此......一年后的八国会盟，老夫希望.......”
“希望世子能与越王联手，诛杀谋逆，重塑乾坤，迎真正的天命之女登基啊！”
说到最后，许是太过激动，他气喘吁吁，脸色发白。
「你大周的事情，关我越国鸟事？」
姜离不置可否。
“文泰先皇遗孤........”
“红秀公主.......尚在人世。”
最后的最后，林太渊吐出这么一句话，随即便昏厥了过去。
姜离当然知道。
这岳父虽然短时间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下一次清醒是什么时候，就很难说了。
叹了口气。
脑海中，却忽然泛起一个念头。
“七年前，萧锦柠发动叛乱时，不过十八岁，她的侄女，红秀公主约莫十岁，若是还活着的话，那岂不是跟倩兮一般大？”
“等等！所以，那天子玉玺在红秀公主的身上？”
.......
.......
却说姜离走出屋外。
此时已是五更天了。
抬头望去，星辰隐去，破晓将至。
时已立春，远处传来几声温和的蝉鸣。
是熟悉的帝都的春蝉。
也是王维诗里的春蝉。
“上一次在帝都大街，饮酒闲逛，择地便卧，还是跟林思妍成婚之前吧。”
“真怀念那时候无忧无虑的单身生活啊，虽然没有神功傍身，但摆烂也十分安心。”
姜离喃喃自语着。
明日天一亮，一家子便要带着岳母大人，回到金陵，筹备接下来的上元灯宴。
而姜离一直有种预感。
今年的上元灯会，他那高高在上的前任未婚妻，是有备而来，搞不好会出大事情。
因此，在进入困难副本之前，不如........
去昔日羁留的驿馆，故地重游，喝喝小酒？
说走便走。
他先回到房间，冲了个澡，换了身行头，悠哉出门。
此时，尚书府的下人们早已睡下，他一路来到前院的大门口，竟是见到一道熟悉的倩影，坐在门槛上，怀抱双膝，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嗯？这不是........
“哟，林大人，还没睡呢。”
姜离来到老婆跟前，打了个招呼。
林思妍微微一愣，后知后觉的撇过头去，便是见到了一张嬉皮笑脸的白皙俊脸。
不是自家那少年夫君又是谁？
“世子，你.......刚刚从家父房里出来么？”林思妍问道。
“有一会儿了，怎么了？”
姜离想了想，还是坐在了老婆旁边。
平心而论，这一次林思妍回金陵，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以前亲近了许多。
“我父亲.......他还好么？”林思妍又问。
“嗯，正如本世子先前所说的，岳父身上的蛊虫虽已除去，但脑髓受损，已无可挽回，不过，若是细心照料的话，再活上一年半载不难。”
姜离正色道。
“嗯，谢谢你，世子。”
林思妍美眸低垂，幽幽的说了一句，随即微微躬身，算是致意了。
姜离倒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女神捕，如此恭顺，不由好奇道：“今晚你.......怎么了？是为你父亲的病情担忧么？”
林思妍点了点头，道：“世子，你知道么，今日你坐在家父病榻前，为他施针祛毒之时，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稳重内敛，眸中神光内蕴，若是你当初.......”
“罢了罢了。”
她话到这里，忽然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你这人是真讨厌。”
姜离咂了咂嘴：“讲话讲一半。”
“因为另一半，也不重要了呢。”
林思妍凄然一笑，抬头望向夜空，“世子，你看，这帝都夜空，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那深处，不晓得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诡秘，与咱们金陵老家真是差远了。”
「她在说什么鬼？伤春悲秋的，这可不像神捕司的林爷啊！」
姜离心中微起讶异，不过还是依言望去。
待见星辰黯淡，一轮冷月，孤悬夜空，的确有几分落寞之感。
难怪古人望月时，常常会多愁善感，诗性大发啊。
这鬼地方，wifi、动漫、原神，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一到晚上，的确容易emo。
“也不是，天亮之后，就会很美。”
想了想，姜离还是安慰性的说道：“别忘了，我也在帝都待过。”
“会吗？”林思妍忽然望向他，那双明丽的美眸，都仿似闪着光。
“会......的吧。”姜离点头。
“谢谢你，世子。”
林思妍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你这句话，本官今日会等到天亮，你且去歇会吧，到时候，咱们也该带着母亲，启程回金陵了。”
“行了，就一两个时辰，不睡也罢。”
姜离伸了个懒腰，整个人靠在门阑上，闭目养神。
“世子你这是打算.......”林思妍微起惊讶。
“陪你坐到天亮。”
姜离淡淡道。
“啊。”
闻言，林思妍心头一颤，朱唇微启，想说些什么，却还是咽了回去。
“林大人别误会，我只是想跟你证明，刚才与你说的事情——”
“帝都破晓之时，是最美的。”
姜离淡淡说着，嘴角不由上扬：“想必，待会若是有本地的打更人路过，见到天下第一女神捕，与天下头号纨绔世子，在门槛之上枯坐一夜，怕是会惊得合不拢嘴，手上灯笼都丢河里吧？”
“噗嗤。”
林思妍听了这话，似也是有了画面感，不觉莞尔，“世子风趣。”
姜离侧目瞥了对方一眼，决定说一句实话：“林思妍，其实.......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一样。”
“所以，往后，别总板着脸了，这世上之事，皆有缘法，强求不来，不如万事从心。”
“当然，这是我的个人看法，不一定对。”
听了这话，林思妍内心再次泛起一阵莫名的悸动。
沉默片刻，她忍不住问道：“莫非在世子眼中，本官乃是偏执之人？”
“何止偏执，简直偏执！”
姜离道：“你这一生，在外忙于公务，在内挂心家人，从未有一刻，真正的为自己活过。”
“就拿今日你父亲发病一事来说，你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倩兮与岳母大人身上，生怕她们担忧过度，却不知，最受伤的，应该是你自己。”
“当然，不得不承认，你对本世子也是这样，操心这，操心那的，哎~”
“林大人啊，差不多得了，你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四岁，正值青春芳华，何必活得这么累呢？”
“你明明也是林家的宝贝女儿，也需要被父母关爱的啊。”
他一席话说完。
林思妍双肩微颤，仿佛被触及了内心最深沉的心事，一言不发。
蓦地，她撇过头去，一缕乌黑青丝遮住了桃花粉面。
不过，姜离还是能隐隐感觉到......
她在哭？
不会吧？叱咤九州，名动天下的大周女神捕，竟然被爷说破防泪目了？
他心中一震，正要安慰几句。
却听一个略微哽咽的声音传来：“世子，我......想一个人呆着，可好？”
“不好。”
这一刻，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姜离咬了咬牙，生平第一次按住了对方平整光滑的美肩，接着，直接从后面抱了上去！
柔软舒适，香气满怀！
我去，我这老婆......身子也太软了吧！
姜离心中一荡。
让他想不到的是，即使他这么作死，林思妍竟也没有丝毫抵触愤怒！
“世子你.......不可如此的。”
林思妍脸颊潮红，似是呼吸紧促，一双朱唇开开合合，那规模雄伟的胸脯，亦是剧烈起伏。
“放屁。”
“我是你夫君，正该如此，此外——”
姜离将头枕在林思妍雪白的脖颈边，对着对方耳畔道：“抱抱，是我越国人表达安慰的一种方式。”
说完，倒是潇洒的松开了怀抱，站起身来。
徒留地上的大美人，脸颊通红，美眸呆滞，一副茫然若失的样子。
“横竖睡不着了，走吧，林大人，带你去一个快乐似神仙的地方。”
“咱们去饮酒！”
姜离豪气干云，发出邀请。
林思妍：？？？
........
........
与此同时。
尚书府外的暗巷中。
一名五官精致可爱，背负长剑，全程在暗中观察的双马尾少女，撅着小嘴，一脸的幽怨：“什么嘛！”
“笨蛋大姐那么讨厌姐夫！甚至第一晚洞房花烛夜，他们都分房而睡！今晚怎会坐在一起，促膝长谈？”
“还有！大姐明明就.......”
“明明就不喜欢牵手.......”
“怎么忽然就夫妻相拥了呢！”
“气煞我啦！”
“牵手也好，抱抱也好，明明都是我与姐夫先发生的！如今怎会出这等变故........”
“臭姐夫，沫儿........才不想保护你了咧！让那老女人萧锦柠吃掉你算啦！呜呜呜呜ε(┬┬﹏┬┬)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