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书网>朝思归 >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我与采青自小一同长大,她的心思我岂有不懂的,这寒冬腊月的为了一个荷包在雪地里找了大半天,那红肿泛紫的双手一看便是在雪地里冻的久了,若不是想起还要照顾我,恐怕就是在雪窝里找上一整天都不会罢休。

        之前我只知道这红色荷包是她贴身珍藏的爱物,却不知道原因,现在想来便明白许多。

        还记得每晚入睡她总会将荷包揣在怀中,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检查荷包是否还在身上,有时总会一人坐在廊下痴痴的盯着荷包发呆,时而娇媚的一笑,时而忧愁的皱眉,看见荷包时眸中总是荡起一丝少女独有的柔情。

        荷包中装的玉牌是那人送给她的,她这样在意定是心中有他,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什么样的故事,但隐约间我猜到他定是许诺了采青什么,不然她哪来这么大的决心帮他推倒叶府,又怎么放着舒服的日子不过呆在我身边受苦呢!

        夜渐渐降临,我坐在火炉旁挑着寥寥几块成色不怎么好的银碳,将那冰冷的茶壶放在炉上煨着,炉中烧红的银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这声音在静谧的屋中格外响亮,我幽幽一叹,往事种种袭上心头。

        我从一些交好的宫婢口中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事情,原来他就是父亲曾说过的四皇子寿王,传说他体弱多病,常年闭门养病,父亲当年还说过像他这样没有母族,没有兵权的皇子是不可能坐上龙椅的。不想父亲却只看了表面,判错了事,他那常年闭门养病的背后真相怕是在不分昼夜的谋划如何夺嫡上位。

        当年我眼中的阿焕原只是他夺嫡路上的一片幻影,若不是叶氏有棵前朝玉玺这样的梧桐树在,他这个凤凰又岂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能窥视的。

        那日青竹院中孟乐以发为礼,说一句什么三千烦恼丝,一丝胜一丝,因为那一缕发丝我见到了期盼已久的他,那刻我欢喜至极,总觉得自己上辈子得极多大的善德才能见到那天人一般的人物,如今回想却只能嗤笑自己愚昧,明明中了旁人的计,还在那沾沾自喜。

        简直回首不堪,不堪回首!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我以为是采青又回来了,便没有说话,只听身后脚步渐近,不知何故身后静了一瞬,只闻“咚!”的一声,那人泣声连连的开口道。

        “绿枝....给....小姐请安......”

        “绿枝?”

        火炉中散发着微弱的火光,绿枝跪在地上抹着眼泪又哭又笑,哽着嗓子一叠声的自顾说话,我见她说话间止不住的瑟瑟发抖便唤她到火炉旁取暖,她走进时我才发现她身上依旧是单薄的麻衣,外面大雪纷飞不穿冬衣的怕是难撑得住整个冬季。

        我推着轮椅到塌边将那还算厚实的被褥裹在她身上,又倒了杯即将烧开的茶水放在她手中让她取暖,她一伸手我擎在手中的杯子瞬间僵在空中。

        “绿枝......你......”那双手上裂开了又深又长的口子,在血肉模糊的伤痕中隐约可见白骨,红肿的手背上有不少已经溃烂流脓的冻疮,她发现我面色不对慌忙将手缩在袖子中,哆嗦的强笑道“小姐,别看了,过了冬就好了........倒是您...您这是.....”

        我拍了拍那毫无感觉的腿淡然摇头道“没事,习惯就好了。”

        谁料绿枝突然泪如雨下,抹着眼泪哭道“小姐,这要是让少爷知道了,他会比死了还要痛苦的,奴婢...奴婢没有护好您,奴婢万死难辞其咎啊.....小姐........”

        其实一开始我也是很难接受这件事实,但时间久了心中便没了当初那样大的抵触,如今绿枝这撕心裂肺的哭声让我遗弃了这么久的酸然重新涌上心头。

        我劝了又劝,直到水壶中传来热水沸腾的声音,她才渐止哭声,挣扎着去倒水灌汤婆子,我在箱子中扒拉了半天找出一支勉强像样的金钗,这寒冬腊月的若是没见御寒的冬衣就是不死怕也是会落下病根的,明天只能再去找那裁衣的老嬷嬷来给绿枝做件冬衣。

        “小姐,汤婆子。”

        “不用,我不冷,你抱着吧!明儿一早你穿着我的冬衣去左近的玉泽殿中找一位姓郭的老嬷嬷来,她的手艺很好,经她手出来的冬衣很是合身。虽说你年轻经得住冷,可这样熬着很容易落下病根的,还是做一件的好。你瞧,我这有现成的布和一些毛皮子,做出来定暖和。”

        绿枝看了看我手中的明晃晃金钗心疼道“小姐,这样贵重的东西还是咱自己留着吧!冬衣奴婢自己来做。”

        “你会做冬衣?”

        绿枝笑道“小姐忘了,入于府之前奴婢本就是辛者库的苦奴,宫中处处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像奴婢这样身份低贱的人哪能分到像样的宫衣,要么穿旧年的宫衣要么自己扯布去做,虽说放阴出宫后在于府闲散了些年,手头上的功夫倒是一点没忘,而且咱这还有现成的布料那便更不用着急了,等明儿再动手裁。!”

        我问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叶府抄家下狱后她去了哪里,绿枝苦笑一声摇头说自己是个福薄的命,在宫外转悠一圈还是去了辛者库,她在辛者库中做了小半年的苦奴,今天下午内务府的公公突然来找她,说是秋菱轩缺宫婢而她近来表现的很好便破格出辛者库,因为公公催的紧她也没机会详问,到了偏殿门口才发现原这殿中住的是我。

        我叹了叹,内疚道“早知便不向于一要了你来,若你依旧在于府,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吃香喝辣,何苦捻转在这深宫中,若是于一知道你这样受苦,定会怨与我的。”

        绿枝正抖被褥的手僵在空中,在晦暗的烛光中我没有发现她眸中闪烁着异常的神情,只听她微微一叹续儿说道“小姐这话错了,少爷将绿枝给小姐的那天曾再三叮嘱一定要护小姐周全........绿枝无能,没能在危险来临之前带小姐离开,是奴婢的错。”

        我笑道“你也是凡人又不知道何时有危险,怎么带我走?话说回来现在我还真有点想于一了,也不知道他在哪?”

        绿枝将桌旁的油灯拿到床边道“奴婢听说自打皇上登基以后老佛爷便去五台山修养了,老佛爷一走于公公定是跟着一同去了,少爷又是个孝子,奴婢想着应当也在五台山附近吧!”

        我道“八九不离十,算算时间于一成亲可都半年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要做父亲了,那水月姑娘我见过,一双妙目柔情似水,他俩站一处般配极了!”

        绿枝将汤婆子放在被褥中,又将枕头抖了抖一切收拾好后转头对我笑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奴婢服侍您休息吧!”

        “好。”

        自打入秋菱轩中我便患上了梦魇的毛病,夜里整夜整夜的做梦,有时梦里有大片的梨花,如雪似玉,多多含香,那久违的素衣玉冠背对着我站在树下,树影中透着淡淡的阳光,阳光洒在他身上如影似幻,而我就站在他身后,躲在漫天梨花中不敢上前。

        有时画面一转我一人站在火光燎天的叶府中,不管我怎么呐喊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那无尽的恐慌和悲凉。

        有时梦中一片空白,我看到一身囚衣的自己抱着双膝将自己紧紧的蜷缩在一起,即便我心中明白此时是在梦中,也只能静静的看着,看着自己石化般蜷缩在那里,听着“她”口中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莲华经。

        梦醒后我发现枕畔湿了大片,一连数月皆是如此。

        一日,我刚刚午觉结束见绿枝正兴冲冲的搓麻绳,见我醒了将手中的麻绳一丢忙过来架我下床,将我推到火炉旁后又转身倒了杯热水给我,做完这一切又忙着去搓麻绳。

        我擎着杯子问她“好端端的搓绳子做什么?”

        绿枝头也不抬的说道“奴婢方才去后院折枯树上的树枝,忽听到雪窝里一阵扑腾,小姐,您猜猜我看见什么了?”

        我磨挲这杯子斟酌道“野雉。”

        绿枝瞪圆了眼珠惊道“神唻!这您都能猜的出来,真不愧是小姐,如此蕙质兰心,聪颖过人.........”

        我慌忙打住她道“甭夸了,后院可不是今日才有的动静,自打我进了这秋菱轩隔三差五的就有一些头晕眼花的动物钻进来,不然你以为咱们冬衣上的皮子是哪来的。”

        绿枝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方才奴婢听着后院有动静就去瞧,看着一只红颈绿喙的七彩野雉在雪窝里扑腾,奴婢心急手笨没将它抓了来反而给惊跑了,在那破洞旁守了半天没见着动静,索性回来搓个绳子做个陷阱。”

        绿枝说着手下也没闲着,一条又栖有结实的麻绳便搓好了,绿枝兴冲冲的推着我去了有顶的廊下赏雪看戏,我俩刚刚到地方便远远的瞧见那没过小腿的雪窝中赫然长出了一簇鲜艳的七色鸡尾花。

        那鸡尾花开的甚好,在漫天大雪中闪烁着色彩斑斓的光晕。

        绿枝跑过去抓着“鸡尾花”往上一提,一只硕大的野雉破雪出世,绿枝掂了掂兴奋道“好肥的鸡,这得有好几斤呢!”

        绿枝将那在雪窝里冻得瑟瑟发抖的野雉拎到我面前道“小姐,您看这野雉的长尾巴好不好看,像春天里的花一样。”

        我点头续儿道“确实好看,你一会退毛时仔细些,将这些好看的羽毛留着,回头扎个鸡毛木偶放在这洞口,这好看的尾巴指不定能给咱糊弄几只雌雉进来呢!”

        那野雉似乎是个有灵气的,听到我的话翻了个白眼两腿一蹬连挣扎都懒得动,绿枝将野雉两个肥美绚丽的翅膀对对碰,直接一提哼着歌便走了,我被遗忘在身后只得自己推着轱辘在后面慢慢的走。

        这是门外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一个冷清清的声音突然出现“罪奴叶氏何在!”

        我已许久不曾听见称呼一时间愣了神,直到那人不耐烦的叫了三次我才反应过来,绿枝将那七彩野雉扔进了一旁的竹篓子中,慌忙推着我出了后院。

        院中站着几个衣着不凡的宫婢,为首的那个不过十五六岁却梳着极老成的发鬓,绿枝低声告诉我道“小姐,说话的那个是中宫的掌事姑姑,萩心。”

        我愣了一瞬,中宫便是孟乐宫中人,我说怎么看她有些眼熟,原是孟乐的近身大丫鬟,孟乐与我半年不曾打交道,这寒冬腊月的她来这做什么?

        萩心挺直了腰杆一脸不耐的站在院中,觑了一眼我的腿,眸中闪过一丝讥笑,只见她倨傲的说道“今日宫中大宴盛请藩国太子,皇上有令,命罪奴叶氏一同赴宴,不得耽误。”

        她瞥了一眼我身上的冬衣,傲慢道“皇后娘娘说了就算是今日大宴非同小可,哪怕往日你对娘娘再不敬也要顾着大体,这副寒酸落魄的模样若是被藩国太子瞧见了,指不定以为我们殇国国库空虚了呢!为了殇国的国体和皇上的颜面,娘娘命我们为你梳妆更衣。”

        她身后有宫婢捧着铺上红布的牡丹金盘上前,盘上放了一件浅蓝色的衣裙,萩心冷然道“罪奴叶氏,更衣吧!”

        绿枝见她们是中宫的人,不放心她们近身为我更衣,便客气的说了些软话让她们在一旁休息,自己动手为我穿上那件新衣,就连梳妆绿枝小心谨慎不敢用她们带来的胭脂,只说是皇后娘娘赏的不敢辱秽,回头要拿着红绸子护着,日日供奉着感谢娘娘㤙赏。

        我知道绿枝是在担心孟乐在胭脂中做些手脚,会不会损伤性命我不知道,但受罪是一定会有的。

        那些*婢嘴上没说什么,眼中或是淡然或是不屑,绿枝为我挽了一个普通又不是体面的发鬓,有一个宫婢捧着金盘上前来,盘子上放了几支金钗,做工精致,透显贵气。

        我依旧将自己那支素玉簪递给绿枝,那簪子被我摔坏了一角,上面还污了一些血迹,虽然后来经过清洗,但玉缝中浸入的血丝无法完全除去,对着日光认真看才能发现簪顶上有一抹若隐若现殷暗的红晕,若是不注意那血丝并不能瞧的真切。

        “小姐,这次宴会非同小可,皇后有意让您盛装赴宴,戴着这支损坏了的玉簪,是不是太素了些?”

        我摇头安慰绿枝道“无妨,皇上只说让我赴宴,又没说什么事情,说不定是让咱们远远的看一眼就回来了,若真有什么大事,他们怎么会让我一个有疾的人参加。”

        萩心依旧挺直腰杆站在院中见我出来了冷哼一声先行一步引路。

        我许久不曾出过秋菱轩的门了,当绿枝推我出宫门的那一刻我不自觉的深吸了一口气,天空依旧飘雪花,可能是就不出门的缘故我看着空中飘下来的雪花总觉得玲珑可爱,十分沁心。

        路上的积雪都被扫去墙角堆着,有一些手巧爱玩的宫婢趁着空闲在院中堆起来雪人,清脆的欢笑如清晨的莺啼声,听到了也情不自禁的暗暗愉悦起来。

        一路上偶尔有几道不和善的探究目光扫在我身上,我顺着目光瞧过去原都是一些锦罗玉衣,珠翠满头的女子,有的娇媚,有的华贵,有的素雅,个个样貌非凡,身形似柳如仙。

        她们见我大方的抬头回看,有的无声息的错过眼神,有的立马换上了疏远的淡笑。

        绿枝附在我耳畔轻声说道“小姐,她们都是后宫的妃嫔。”

        我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小的似乎只有我一人能听到,后宫佳丽三千,皇上真是个有福的。

        转过三处宫门两座小桥,萩心突然停了下来,我抬头看去,宫门上刻着三个白玉皎月石字。

        倚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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