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路乙拽着已经虚脱的少年上了岸。
四仰八叉地躺在粗石沙砾的河滩上，身体的疲累让两人陷入了沉默，一时谁也没说话。
暮色降临，头顶上方大桥亮起的瞬间。
路乙才意识到，只是须臾瞬间，他们竟然已经不在郊区外的江道，出现在了市区的某个河道岸边。
他记得这座桥.....
从那间学校离开后，他再度清醒，就是在这条河里，被捞起来的。
在他答应替老李头守船的那一年，这座桥二次扩建修缮，已经不是眼前这样。
时间，又倒退了吗？
“路乙，你还没有回答我。”
船灯，与桥下方的阴影交错，斑驳的光影里，少年缓缓侧过脸，眉头紧蹙，仿佛只要他回答得让人不满意，就要跳起来掐死他。
“我见过长大后的你。”
这个听起来最魔幻的答案，却让少年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难怪我无法修剪你的时间，我还以为你跟那些人一样.....顶着顾淮的躯壳，内里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侵占了。”
路乙听不太明白，但也大概懂了，那些混乱的时间，跟身旁这个少年有关。
不仅如此，这个少年谢谨言，似乎也知道那些外来者的存在。
“你救了我一命，我会记住这份情，允许顾淮再杀我一次。”
少年说这话，说得心平气和。
路乙长久少与人打交道，一时倒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长大后的顾淮，杀了长大后的谢谨言......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身旁这个小谢谨言其实都知道？
“说说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扭过头，仰面朝上，看着头顶的大桥，语气有些淡漠。
“我是跟着她来的，但是我们走散了。”
路乙轻轻吸了一口气，不自觉有些腼腆。
“她？”
少年的嗓音微微提高，脸上淡漠褪去，变成了更深沉的复杂：
“你是说，顾乔。”
这个名字，仿佛大坝的闸口，被猛地打开。
“嗯......”
或许是一个人太久，路乙虽然习惯了孤独，但是此刻也想要倾诉。
而身旁这个被顾乔带来地少年版谢谨言，是个再好不过的人选。
他一点一点回忆，从他是怎么从乡村里逃出去，到一个来到s城，再到顾家门口.....顾乔发现在垃圾桶旁的他，到那个书包里塞进去的吃的，校服，还有鞋子......
“哦，难怪那双鞋没有作为生日礼物给我，原来是给了你......”
少年下意识地不满，又猛地顿住。
他捂着微微胀痛的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催促路乙接着说：“你再多说一点，关于顾乔的......不要说你那些流浪的七零八碎。”
路乙语气越发腼腆，含含糊糊地说着他是如何跟随顾乔的步伐......
“哦，原来你是个变态跟踪狂，顾乔的疯狂私生。”
少年吐槽。
路乙不傻，有些不高兴地道：“你怎么骂人呢。”
“那不然你还能是什么，你这些行为，跟我那些私生饭没有区别。”
少年撇嘴，带着几分嘲弄意味。
路乙想了想，顾乔对他来说，是什么呢.....
“她，是我活着的信仰。”
是他在黑暗里，见到的光，真正意义上的光。
在失去记忆，困在那所学校里，于迷茫的黑暗中，见过的，最漂亮的微光。
“信仰......”
少年神色渐渐严肃。
“你也是她的信徒！”
脱口而出的话，让少年错愕了一瞬，猛地坐起来。
他捂着头，脸上的神情时而恍惚，时而清明，时而露出痛苦，又时而露出喜悦.....
“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路乙也跟着坐了起来，他有点担心少年的精神状况。
“我想起来了。”
少年的声音，居然带上了几分哽咽。
而后，眼眶微红，死死地盯着他：
“路乙，你也被转化成了信徒吗？”
紧张的语气，夹杂着微妙的醋意。
“你在说什么？”
路乙听不懂。
少年却是微微放松下来，神情有些愉悦：“哦，看来你没有。”
“也没什么，就是我年少哦不对，应该就是这具身体的这个时间线上.....我中了很多枪差点死了，濒死之际，冥冥中听到她问我，愿意成为她的信徒，永远忠诚于她吗.....我回答了愿意。”
“我看到了些奇怪的东西在我意识里游离，说我被转化成了Q的信徒，并被赋予了强大的力量.....”
“但我知道，是顾乔她舍不得我死，所以我就没死。”
少年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真情实感的幸福感。
路乙感觉到了对方的得意，有些不服输地补充道：
“不需要她为我做什么，就算她压根不记得我的存在，也不重要......我永远就会是她最忠诚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