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白虎县往北，再往北，有一条长路，一直通往草原。
路旁有一座包子铺，也卖些卤肉烧酒。
老板姓赵，大家都叫他赵老六，时间一长，这便成了名字，从前的名字倒是无人知晓。
因为味道还行，位置也方便，最开始来往的客商都愿意在这里落脚，但是赵老六脾气太臭，也不是特别干净，一来二去，大家宁愿多赶些路，也尽量避过这里。
但赵老六也不太在乎，照例每天宰一头羊，蒸一锅包子，然后坐在门口抽一袋旱烟。
今天也是一样，他坐在门口，夕阳一点点落下来，大地一片血红，虽然还未立秋，草木依旧繁茂，但已有几分深秋的萧索。
赵老六喷出一口烟，露出满嘴黄牙。
这时，一匹快马从南边过来，马上骑士快马加鞭，这种架势，是要将马累死的节奏。
在接近包子店时，马上的骑士忽然勒动缰绳，疾驰的骏马硬生生停了下来。
这一手骑术，怕是大乾军中的骑兵也要汗******马的是一个粗壮汉子，圆滚滚的脑袋宛若酒坛，他连滚带爬下了马，走到赵老六面前，道：“有人嘛？”
赵老六在鞋底磕了磕烟袋，起身站了起来，走进了店门。
店内正有两个客人吃饭，吃得满嘴流油，听见有人进来，一个矮胖的客人扭过头来，竖起大拇指道：“这包子地道。”
赵老六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剔羊的钢刀，噗地一声，捅进对方心脏。
那个客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刀抹了脖子
两个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道喊声。
赵老六回过头来，道：“现在没人了？”
汉子咕咚咚灌了一阵酒，算是平复下心跳，道：“蛇头被捕了。”
“假的。”
赵老六在围裙上擦了擦带血的刀，将刀尖对准面前的汉子，道：“他不会被捕，就算被捕，也不会被活捉。”
汉子感觉到一阵逼人寒气。
这时，从后院走过来一个烂脸妇人，将地上的两个客人扛起来，咧嘴笑道：“正好，一个做猪肉卖，一个做黄牛肉卖。”
她扭过头来，冲着汉子道：“你饿了吧，要不要来几个包子？”
代号地鼠的男人赶忙摆手，喉咙发涩道：“我喝水就行。”
此刻那柄刀还竖在他面前，『地鼠』舔了舔嘴唇，道：“千真万确，蛇头真的被捕了，而且是活捉。”
赵老六皱起眉头，仍然是将信将疑。
“我最后见到蛇头时，蛇头曾经让我传递一句话。”地鼠抬起头：“宫中有内奸，而且是高层。”
“嗯……”
赵老六眉头皱得更紧，刚才那妇人去而复还，道：“既然老大被捕了，我们还是转移吧。”
“不用。”
赵老六道：“他就算被活捉，也不会出卖青凤宫，没有人可以撬开他的嘴，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是真神的信徒。”
……
李行走进房间的时候，单长河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
“大档头，开始记录吧？”
“用的着记录嘛，你觉得他能问出有用的消息？”有人笑道。
“也许是他言语错乱，左支右吾，不知所云的记录。”
“那还是很有必要记录下来的。”
一众人都笑了起来，就连单长河的嘴角都浮起一抹弧度。
李行走入房间，『蛇头』抬起头来，目光有一丝惊讶。
他刚想开口，李行就抢先打断了。
“我是本县县令，接下来由本官审你，你听清楚了嘛？”
李行已经想清楚了，一定要主动提问，不给对方反问的机会，否则，情况会非常危险。
“我，我……听清楚了。”
话出口时，『蛇头』有些困惑，不能被别人牵着话题走，这是密探的第一课。但刚才李行开口时，自己却下意识想要回答。
大概是太累了，反正只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李行点点头，道：“聊聊你背后的刺青吧，身为一名密探，留下如此阴显的特征，你难道不怕暴露嘛。”
单长河在外面听着，忽然有种肃然起敬地感觉。李行这个问题很妙呐，甚至换自己亲自审问，都未必比他更巧妙。
每个人都有倾诉的欲望，密探也不例外，先从无关紧要的问题着手，慢慢卸下对方的心理防线，当对方回答许多无关紧要的问题时，重要的线索或许就藏在其中。
“怕。”
『蛇头』又下意识说了实话。
“怕为什么还要留着，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是。”
“是不是因为你的部落？”
“不是。”
“那就是因为人，是不是因为女人？”
“是。”
『蛇头』已经察觉到了，似乎李行有种神秘的力量，能让自己放下心来，主动掏出心里的秘密。
自己想要抗拒，可是李行给人的感觉实在太真诚了，好像欺骗他是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李行也慢慢掌握了真心话大戒指的使用窍门，问题的答案尽量简洁阴确，非此即彼，不要有太多模糊空间。
“这个女人肯定对你很重要，她是你的妻子？”
李行问道。
“不是，他是我的嫂子。”
这句话出口，蛇头立刻睁大了眼睛，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从未对人讲起过，今天怎么会……
隔壁房间，单长河双眼已经闪闪发亮，没想到啊，你这贼眉鼠眼的蛇头，还有这等八卦。
我得好好听听，到时候放到地下情报界，直接让第九密探社死。
李行不放过这个机会，追问道：“你睡过你的嫂子嘛？”
哇！
如果不是现在人多，单长河都想冲进去给李行磕一个了。
这个李县令实在太会了。
现在，单长河心里的小人已经在疯狂鼓掌了。
蛇头咬着牙，似乎想要对抗什么，但最后，他还是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
“是。”
说罢，他猛地抬起头来，眼睛看着李行，里面已经布满血丝。
“你对我做了什么？”
如果是普通罪犯，根本不会引起对方怀疑，但李行今天的目标是专业的。
现在压力给到李行这边。
李行紧咬着牙齿，内心有一种冲动，比烟瘾更难熬，想要张开嘴，把一切都告诉对方。
外面的单长河恨不得将耳朵贴在墙上：“咋了，咋不吭声了。”
佩戴真心话戒指，所提问题对方必须回答，且必须回答真心话。
同样的，佩戴者也必须回答别人的问题。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如果拥有极强的自制力，可以抵抗真心话戒指的效果，选择不回答。
那必须经历一场大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