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降了温,外面阳光猛烈,却没有什么温度,顾夏身上还穿着于天气不符的薄外套,寒风一吹,身子不自觉地颤抖。
秦尧之察觉到,将她往怀里揽得更紧。
顾夏从他怀里抬起头,只能看得见他紧抿的唇。
她太虚弱了,不过少顷,又昏睡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温暖的室内。
她躺在一张大床上,不远处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是秦尧之,另一个人穿着白大褂,似乎是家庭医生。
他们还没有发现她已经醒来了。
秦尧之问:“你说她没事,可是她为什么会昏倒?”
“因为虚弱啊,换你十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只点着葡萄糖维持,你也会晕倒,我已经给她打完营养针了,等醒来之后,这两天先给她吃点流食,再慢慢恢复饮食就可以了。”
“那我从那间房子里搜出来的药呢?”
医生“哦”了一声,不甚在意,“那是一种前两年被市面上禁止的抗精神病药物,因为副作用会导致人浑身无力,精神涣散,已经被禁止生产了,等她身体自然代谢掉,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男医生看起来跟秦尧之相熟,觑着他的神色,半开着玩笑,“这么关心?”
本来是调侃,没想到秦尧之真的点头了。
“是,而且她这一次受的苦,有我的原因。”秦尧之语气沉沉,“我本以为,依照陆北对她的迷恋,不会伤害她,可是我错估了……”
男医生抢过话头,“错估了陆家那小子的变态程度,想出了这么个折麽人的法子,见不到光,基本的衣食住也没有,一天二十四小时呆在一起,他想干嘛?洗脑吗?我真该找几个精神科的同事好好给他看看病。”
他又说:“现在好了,你看人家姑娘这么虚弱,好起来还不恨死你,到时候你要怎么解释?”
秦尧之顿了一下,从顾夏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睫毛眨也不眨,面色如常。
“我不会解释,我会负责。”
“负责?说的简单,你可别忘了,你的——”说着,男医生向后一瞥,生硬地住了嘴。
男医生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热络地笑道:“顾小姐,你醒啦。”
秦尧之回身,立刻走到她的床头,“你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一对男女视线交缠,身为局外人的医生讪讪地说:“既然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顾小姐有事再联系我。”
说错了话似的,医生离开的背影有几分落荒而逃。
顾夏费力起身,想要坐起来,秦尧之长臂一伸,温柔地将她扶在床头靠着。
“这是哪儿。”
“……我家。”
顾夏垂下眼,这不是她无数次跟他共赴云雨的地方,这是秦尧之的另一个家……或者,他真正的家?
她以为的他的意乱情迷,殊不知他有所保留,清醒得很。
秦尧之起身,温言:“你坐一下,我去给你端一碗粥。”
小米粥煮的软烂,显然小火煨了许久,温度也正好。
他一勺一勺地喂,丝毫不见厌烦。
一碗粥喝完,秦尧之就想要扶她躺下来休息,顾夏抓住他的手臂,眸光定定,“发生什么事了?”
这一切,从他说起陆家的隐私开始,到他把她擅自带到这个房子为止。
秦尧之却避开了她的目光,转而说起其他的。
“你爸爸公司的事,我已经解决了,我收购了那家公司,给了你爸爸一个管理职位,但也不需要他作什么决策,以后他的日子会过得很平稳。”
“还有你的工作,我知道你早就想辞职了,上次我阻拦了你,这次我已经替你办完了离职手续。”
“今后你想要拍广告,我来赞助你好不好?你大学的时候不就拍过一支公益广告吗,还选送了蓝点国际大奖,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说了很多,聒噪得同之前冷傲的秦尧之判若两人。
他面色隐含期待。
顾夏看着他的神情,淡淡地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等你身体好的时候。”说完,秦尧之就起身,依旧回避了她的视线,“我请了佣人来照顾你,你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吧。”
顾夏需要很多休息,秦尧之早出晚归,并没有多长时间跟她碰面,大平层里多了一个住家阿姨,专门照顾她。
阿姨是个操着沪市口音的中年女人,一口吴侬软语,顾夏听不太懂。问她什么,也全然不知。
她只会热络地叫顾夏作“夫人”,叫秦尧之作“先生”,显然误解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对秦尧之的身份一无所知。
在精心调养下,不到一周,她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可以独自在地上走几圈,不必担心随时袭来的头晕和无力感。
这一日,下了雪,已经进入深冬了。
怪不得最近越来越冷。
她推开露台的门,走了出去,这里视野并不太开阔,远处只有几排楼房,一时也辨认不出方位。
她只是从一个狭小的笼子中,被挪到了更广阔的空间。
顾夏伸出手,一枚雪花落在她指尖,顷刻融化,唯有一抹冰凉钻进心底。
忽然,一件大衣落在了她的身上。
“怎么穿的这么少?”
她回过头,只能看见秦尧之不满的目光。
男人修长的手指翻飞,很快替她将大衣的扣子扣好。
盯着他俯下的头,顾夏问:“你很忙吗?”
“嗯,因为一家公司的掌权人变动,投资的项目损失很大,公司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不过等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哦。”
顾夏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秦尧之一直都没把手机还给她,他缜密的性子是不可能忘记这件事的,沪市来的阿姨也仿佛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一问三不知,殷勤中透着老道的圆滑。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不想让她接触到外界的信息。
外面有她不能知道的事情。
秦尧之满足于一盏灯,一顿饭,一双人,这日子过得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可顾夏不愿意这样不明不白地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