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森以为自己听错了。
觉得江野是在拿他寻开心。
娱乐圈千奇百怪，什么咖他没见过，恃才傲物的、装疯卖傻的...
玩艺术嘛，没点性格还怎么彰显特立独行呢。
可转念一想，这半年相处下来，江野身上并没有这些所谓艺术家的臭毛病，也不是个刚愎自用的人。
直到那句“天王合同也不签”说完，江野的目光毫不动摇。
几秒钟安静之后...
林森终于从一脸的不相信不理解，反应过来，对方没在开玩笑。
“那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咱们就开诚布公地聊聊。”林森稍作停顿，问道，“听你的意思，是已经另有打算了，是吗？”
江野听话听音，排除林森的猜测：“我不会签别的公司，就是想出去做点自己的事。”
如果是别的公司挖人，开出比天佑更优渥的待遇，那还有周旋的余地。
可惜，并不是。
林森深深地叹了口气。
到底年轻人呐，刚走起来就以为翅膀硬了，广阔天地我心飞翔了。
“你知道多少曾经的一线歌手，也会创作，比你现在红得多，可离开公司照样拿不到资源，接不到工作，慢慢名气就没了，只能靠走穴赚钱维持生计...”
林森语重心长，像每个人身边都有的那种长辈，在劝导年轻人要时刻警惕江湖险恶。
而江野听着，就像每个对长辈的话只会左耳进右耳出，巴不得立马去闯荡江湖、拥抱自由的叛逆少年。
越教育，越是起反作用。
林森接连举了几个公司艺人的例子，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你们刚出道半年，所有商务、宣传包括配套的服务，都有背后的团队。
公司手上的资源，在圈子里什么地位，我想你也清楚。
况且就算你再有实力，灵感总有枯竭的时候，没有人的才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单打独斗没你想象得那么容易...”
“林总，这些我明白。反正合约期内，所有的工作我都会做到位，剩下的您就别劝了。”
江野说完，良久。
林森阖上眼，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还有几个月呢，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来找我。”
……
江野离开林森办公室。
走出公司大门，回头望了望。
但愿几个月后结局完满，顺顺利利地好聚好散。日后江湖再见，还能互相尊重地打个照面。
……
路边叫了辆车，江野报给司机一个饭店的名字。
是大学班长叶瑾雯组的局，说今晚几个北漂聚一聚，都是还在这圈子里继续混的同学。
毕业各奔东西，要常联络才有感情。
江野本身对这类聚会完全不感兴趣，就是看班长的面子。
再怎么说也是毕业后的第一次饭局，不去显得他膨胀，好像跟同学耍大牌似的。
他打开微讯，叶瑾雯拉了个群。
进去一看，有自己俩室友，董政杰和常晓辉；还有几人没有备注，想不起来是谁。
这时群里又进来一位，江野有印象，是长头发的颓丧型文艺青年，挺有哲学家气质，跟班长走得很近，叫陆超。
过了半小时，到达目的地。
江野往包厢走，兜里电话响了，拿起手机一看，竟是左思言打来的。
“喂，江野。”
“哈喽。”
“你干嘛呢？”
“……”
江野一愣，不明所以地左右望了望，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突然身后一阵咯噔咯噔，高跟鞋小跑的声音，没等他转头——
一股浓香袭来，左思言用左手轻轻揽了下他的腰，旋即灵巧地从另一面右侧方钻出来。
俏皮地歪着脑袋，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张开双臂：“Surprise！”
江野全然不知，其实这次聚会，正是左思言的主意。
微讯上三翻四次约他都约不出来，摆明了是对自己的主动示好选择性忽略。
左思言猜想他有意保持距离，才撺掇单纯热情的班长叶瑾雯，组了今天这个饭局。
“呃，什么时候回来的，戏都拍完了？”江野满脸的诧异。
左思言走在他前面，好像对饭店很熟的样子：“上次你在机场咱俩视频，我就说快杀青了啊。
原本计划在渝州多玩几天的，听雯雯讲今天你也在，我就立马飞回来啦。”
“呵呵...辛苦了。”江野尴尬地笑了笑。
推开包厢门，十几个人已经到了一大半。
“巨星！”
“呦，你们俩一块儿来的？”
“这边这边，江野坐这儿。”
室友常晓辉起身招手，给江野拉开椅子。
左思言很自觉地跟着江野，坐在了他旁边。
“嗨，你们都到啦！”班长叶瑾雯和陆超一同出现，“我俩下去又加了几个菜，添点酸奶饮料，别光喝酒。”
“班长！”江野打招呼。
叶瑾雯顺势坐到他另一侧，陆超挨着她。
不一会儿，人全部到齐。
上菜的过程，一帮人先商业互捧了一番，聊聊各自的进展。
作为目前这群人里最红的一位，江野没怎么说话，倾听为主。
叶瑾雯站起来，敲了敲杯子：“简单讲两句啊。”
“鼓掌！”
“啪啪啪啪...”
“停！别起哄。”叶瑾雯继续道，“毕业了第一次聚，今天来的都是留在京城，还没转行的同学。
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混，有人混得有模有样，比如我们的巨星，江野同学。”
“江野！”
“巨星！”
“WOW~”
啪啪啪啪...
江野赶忙摆手，请叶瑾雯接着讲。
“有人还没混出来，比如我啊，陆超啊，哈哈哈哈...
但是！大家之所以选择坚持，都是对这个圈子，或者说对自己曾经的梦，还抱有那么一丝丝幻想，一丝丝不甘...
总之，都不容易。同学一场，互帮互助，北漂们互相取暖，常联络。
敬曾经的梦！开吃！”
众人举杯：“敬曾经的梦！”
班长大人落座，江野跟她和陆超聊了几句。
叶瑾雯还在跑剧组，演的几乎都是龙套，比左思言还不如。但好在她是个乐天派，很有干劲。
陆超的梦想是拍文艺片，可他一个新人，别说文艺片了，连当导演的机会都没有，谁让他拉不到投资呢。
所以只能先从广告导演做起，慢慢混着。
江野觉得这俩人挺般配，一样的理想主义，看对方那眼神也一样挺拉丝儿。
原本唠得很愉快，不知道谁带的头，一个个地都开始喊着要跟江野喝一杯。
“敬大明星！我这咖位就不指望能合作了，演唱会的票记得给老同学留一张就行！”
“巨星，走一个？待会儿能不能在我T恤后面签个名，我也晒晒朋友圈，凡尔赛一把。”
“我们一宿舍的，这关系多近啊，别抢！”室友董政杰和常晓辉挤着凑过来，“来，江野，我们403号寝室的骄傲！敬巨星！”
……
“诶诶诶，差不多得了。”叶瑾雯伸手阻拦道：“人家江野是歌手，要爱护嗓子，不能喝那么多酒，点到为止就行了。”
江野默默向班长投去感激的目光，他最烦酒桌上一帮人连吹带扯，但也不好冷脸拒绝。
上辈子他就不屑于任何圈子。
除了自有真情在的朋友，成年人社交的本质，是资源置换。
如果没有对等关系，无论你挤进什么圈子，如何经营维护，都是劳民伤财的赔本买卖。
晚上快十点，一顿饭将近结束，大伙三三两两地准备撤了。
到了饭店门口。
左思言扯扯江野的衣角：“晚上我一个人有点害怕，你送我回去吧。”
“对，就剩她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你送送。”叶瑾雯也跟着起哄。
这时陆超叫的车来了，他和班长两人住得近，一起上车先走了。
于是，江野陪左思言在路边接着等出租。
秋天的夜晚，风有些凉了。
左思言穿短裙露着腿，抱着胳膊嘶了一声：“总觉得还是夏天呢，这风一吹真有点冷了。”
江野明白意思，却照旧视而不见。
正考虑要不要发扬下绅士风度，把外套脱了给这朵娇花，终于有空车来了。
他打开车门，让左思言先上。
不一会儿到了她家楼下，车停在门口。
左思言用腿碰了碰江野，轻声问：“要不要上去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