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上班，唐煜雯便和凌翊汇报了出差尽调的情况。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凌翊心知若是只访谈了半天，定是出了什么特殊的情况，便向唐煜雯询问了一番。
“凌总，我们访谈那天，说是嘎林堰市里开大会，城投的领导全都在参会，所以没人接待我们。我们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最后见到了投融资部的负责人，他对一些简单的问题做了回答。”
“那之前项目部门说好的、能见到的那些人呢？”凌翊追问。
“其他人都没见到，说市里的任务紧急，都在忙。最后，项目也没有让我们去。”唐煜雯语气无奈。
“他们也太不靠谱了吧！”凌翊的一手拖着下巴，一手在桌子上敲着。在他的意思里，“他们”指的既有城投公司，也有恒川的项目部门。
“凌总，您看这种情况，项目的上会材料怎么处理呢？”唐煜雯不慌不忙，在她眼中这个项目“黄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甚至材料都不想写了。
“材料你还是写一下吧，把解决的问题做个分析，没解决的问题也列出来，最后结论就是风险不可控，不建议投资。”
唐煜雯听到凌翊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让她花时间写这个项目的材料，她心里是有些不满的。在她眼中，这就是浪费时间。
其实，凌翊和她只要去首席风控官的办公室，一起聊一下前因后果和看法，这个项目就会被Pass掉。而且，眼下的这种情形，项目部门也很难有脸继续推进下去，当然，也没有这个条件。
真是多此一举。
唐煜雯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她是职场的人精，知道即使老板的决策有问题，也不能总和老板对着干。而且，凌翊对外向来谨小慎微，生怕出一点过错。
若是之前的部门总，可能也没有这样麻烦。
原来的信用管理部领导在恒川想更进一步，但始终晋升无望。恰好有其他公司挖她，她便跳槽去了其他资管公司。回想之前的信用管理部可不是如今这副光景，领导强势，部门的人待着也舒适。
可如今，凌翊来了，他对内是挺强势的。但对外，却是十分“谨慎”。
打个比方说，本来部门互撕这种事情，只要占了几分理，便能搏一搏，打压着对方说不出话来。可到了凌翊这里，但凡有这类事情，他便要找到“实锤”方能和人理论。
可都是职场的千年狐狸，谁能留那么多把柄？长此以往，其他部门总觉得信用管理部十分好说话、好欺负。软弱便是无能的表现，很多人甚至开始质疑整个部门的水平。
“嗯，你写完了我们再去汇报。”凌翊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又不是他写。他要的就是白字黑字写好了的，能让首席风控官拿着读的材料。
“对了。”凌翊想起来实习生的问题，又问了一句，“那个宋禾婉，怎么样？
唐煜雯回想了一番，她倒是很喜欢这个实习生，认真踏实，人也机灵。如果实习这个阶段能给她打打下手，她的工作真是能轻松不少。“她挺不错的，聪明又认真，我觉得是个能踏踏实实做研究的好苗子。”
“你挺喜欢她的？那这两个实习生都给你带吧。”凌翊问道。
“另外一个，也给我带？”唐煜雯无语，怎么还买一赠一的？她只看好了宋禾婉一人，另外那个陈璐，看起来——脑子不大灵光。
“是啊，两个都跟着你，才能有对比嘛！”凌翊笑了笑，又接着对唐煜雯说：“你也不用有什么心里负担，你城投那些数据不是特别多嘛，你就分给她们，让她们俩帮你找数据，这不是就节省了很多时间吗？”
一番话，将唐煜雯安排的明明白白。
唐煜雯思考了几秒，觉得凌翊也说得也不无道理。另外的那个陈璐，念得毕竟也是排名前几的大学，找个数据这种工作应该也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吧。
“好吧，凌总，其他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找找数据可以，咱们的分析模型就别给她们了。虽说不是什么机密，但这东西也花了不少时间做出来的，还是注意一下吧。”凌总补充说道。
唐煜雯想了想，又追问道：“那评审会呢？她们能参加吗？”
“想去就让她们参加吧，没什么大不了。就算以后她们不在恒川供职，哪个主体能投还是不能投，其他公司也有自己评判的逻辑和尺度，没问题的。”
“好的，凌总。”
唐煜雯回到信用管理部的办公区域，轻轻拍了拍宋禾婉和陈璐的肩膀，示意两个人跟着她到自己的工位来。
两个女生乖乖照做。
“刚刚凌总做了安排，这个实习期你们两个跟着我做。”唐煜雯开门见山。“我负责的行业这几天你们也能看出来，主要城投行业。这是一个大行业，很多资管公司都会重仓、深挖。我一直觉得恒川看城投的人实在太少，在其他公司都是好几个人一起看城投的。好在你们来了，另一方面你们跟着我，相信一个假期下来，你们也会有不少收获的。”
唐煜雯的语气里总是有一种从容不迫气定神闲的自信，宋禾婉相信这是因为她过硬的专业能力。
在恒川的几日，她也确实发现了这个现象。部门里其他人有问题时都会先来询问唐煜雯的意见和看法，尤其是凌总不在时，她的反馈就是权威。但她本人，似乎没有对凌翊取而代之的想法，整个人看起来很佛系，而且更多的时间里，她都在关注家庭。
宋禾婉很欣赏这种职场女性。
她在部门里有地位有权威，薪酬不低，不需要为了更进一步的虚名而去承担更多的责任和风险。上班时她可以偶尔抽空去处理一些家务琐事，但完全不会因此影响到自己的工作，把工作和生活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现在的位置就是最适合她，最舒服的位置，这是非常聪明的选择。
“有什么工作，您尽管吩咐，保证完成任务！”陈璐信誓旦旦地回应唐煜雯的话，在她看来，以后有事情和唐老师汇报，真是要比找那个凌总要强多了。
“答应得倒是快。”唐煜雯冲陈璐和善的笑了笑，“我这里任务可是很重的，现在就给你们分配工作喽。”
“我这里有全国地级市的名单，你们按着名单数量，一人分一半，找财政情况数据。就按表格里表头需要的项目找就可以，一般公共预算收入，政府性基金预算收入，包括转移资金这些等等，都要详细标明。”
“唐老师，数据我们去哪里找？”陈璐举手提问。
唐煜雯想了想，打算先考一考两人，“你们根据平时校园、书本里所学的知识，思考一下，有可能从哪里找到。”
“外评报告或者地方财政预算情况执行报告，这个在财政局官网的信息公开栏里一般会有的。”宋禾婉娓娓说来。
她是下了功夫的。在去嘎林堰市之前，宋禾婉仔细阅读了那些资料，自然也对数据产生了一些疑问。她还上网查了查其他省市的情况，大致了解了一番嘎林堰市在全国是什么样的水平。
如今，唐煜雯让她们两个找全国地级市的情况，真的对她们而言是一个很不错的学习过程。找一遍之后，大概就能将所有地级市的财政情况摸个清楚。
“嗯，不错，我建议你们不要看外评报告。第一，它不如财政局披露的准确，因为信评机构也是从财政局的报告里摘的，有可能会出错。第二，你们一边找，一边把这个市的财政执行情况读一遍，对这个市的现象也会更深，有助于你们以后的判断。”
“哦，明白了。”陈璐做恍然大悟状，随即又提出了疑问：“那我们什么时候交作业？”
唐煜雯看了看日历，“下周四就是除夕了，恒川的传统，外地人腊月二十八就可以回家，本地人在那天留守。你们两个都是实习生，周三就可以放假了。今天是周五，节前算起来最多也就3天，这时间可远远不够。没关系，不用着急，节前你们主要是先熟悉熟悉，交作业的事情节后再说。”
“好的，明白了。”陈璐和宋禾婉回答道。
回到座位上，陈璐神经兮兮的凑过来，探头探脑的对宋禾婉抱怨说：“又是找数据。”
“怎么说？”宋禾婉不解地问。
“我之前的实习也是，就是让我们找数据。说白了，他们就是有些没啥用处的活，自己懒得干，就靠咱们这些廉价劳动力呢！”
宋禾婉摇了摇头，并不认同陈璐的看法，但她嘴上并未说什么，只是敷衍她了一句：“好啦，安排什么就做什么吧。”
陈璐似是没有察觉宋禾婉的想法，“你看你，死脑筋。你想啊，这些数据恒川要找，那别的券商不也要找吗？要过来不就行了吗？”
“你能要到吗？”宋禾婉睁大眼睛，挑了挑眉问。
“当然，包我身上了，你就踏实待着吧，有这时间看看CFA，ACCA不都挺好？”陈璐自信说道。
宋禾婉冲她笑了笑，不禁说道：“厉害啊你。”
“哈哈。”受到夸赞的陈璐开心一笑。
宋禾婉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陈璐彷佛真的是社牛，Social界的天才。她和自己同一天来公司实习，但没几日就好像各个部门都有熟人一样。
虽说自己出差了两天，但即使这两日自己留在恒川正常上班，也不见得能做到如此。如今，陈璐说能要过来数据，她心里也是很相信她能做到的。
真的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天赋。
不过，宋禾婉觉得唐老师给她们的任务，她还是想自己完成。她觉得，有些东西，真正熟悉了，才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