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瑾晔站在原地，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还带着探究：她到底是不是一时兴起？又或者权衡利弊之后，她还是想要霍家为她和孩子做庇佑？
“晔哥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顾雪岑踮起脚尖，突然凑了过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咦，你的瞳孔比小的时候更好看了，像是之前拍卖会上那颗价值连城、独一无二的宝石一样。”
霍瑾晔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小姑娘一身玫瑰香味撞了满怀。
他习惯性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感觉到了熟悉的、令人安心的疼痛。
这不是梦、不是日夜妄念。
顾雪岑真的在和他说话，还主动靠近他了。
“别靠我这么近。”
霍瑾晔冷硬地开口。
他会贪心，会生出不该有的贪心，会失控。
会变成那只吞没她的恶魔。
“哦，好吧，”顾雪岑有些失落地拉开了距离，一眨眼，又变成了那个快乐的小姑娘，“晔哥哥，我刚刚是真心夸你的，不是敷衍。”
“晔哥哥……”
顾雪岑脚步轻快地转身，却突然没了言语。
她死死地盯着消失在拐角处的那张熟悉的脸，脑子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和医生无情的宣判大哥再也站不起来的样子，还有监狱门口的撕心裂肺和她伸出手只来得及抓住的病号服一角……
她刻意遗忘却无法忘记的那些画面，像是刚刚解封的饕餮，张牙舞爪扑了过来，要把她撕碎，把她吞没。
邓馨雨……
顾雪岑不自觉颤抖着，双腿仿佛失去了大脑的控制，用最直接的肢体语言表达内心深处的恐惧。
霍瑾晔注意到了刚刚还快乐的像是一只百灵鸟的小姑娘现在像是撞到了鬼一样，惊恐地看着拐角处，眼泪无声地流了一脸，颤抖的身体是那么的无助。
他没有在拐角处发现什么熟悉的人。
这个丫头到底怎么了？
“顾雪岑，看着我，”霍瑾晔顾不上其他的，他捧着顾雪岑的脸，深深地凝望着她的眼睛，伸出拇指，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不要怕，没事了。”
小姑娘的脸很小，他一只手就能包住。
“我们不吃了，我送你回去。”
霍瑾晔弯腰抱起了她出了商业中心，小心地把她放到后座上。
顾雪岑似乎这才回过神，她泪眼蒙眬地看着眼前她日夜相对了三年的轮廓，眼泪掉得更凶了。
“霍瑾晔……”
顾雪岑扑到了他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我好害怕……”
她紧紧地搂着男人的腰腹，埋在他的颈窝处，肆意地发泄自己的情绪。
“要是我在做梦怎么办……”
那是不是现在的一切都是她的黄粱一梦。
她其实早就已经死无全尸了。
她所有在乎的人其实也都不存在。
她好害怕她来不及阻止所有的悲剧，好害怕不管她怎么努力，陈家依然会除掉其他三家，她认识的、亲近的、在乎的人，依然会死去。
“我真的好怕，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地方了……”
她说得语无伦次，霍瑾晔心中充满了疑窦。记忆中的小孔雀从来都是高傲得不可一世，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胆怯和哭泣。
“顾雪岑，不哭了。”
霍瑾晔感觉到了自己衬衫上的凉意，认真、笃定地说道：“没有人能欺负你。”
他不会允许的。
他又开口：“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回到顾家，他的小姑娘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顾雪岑一边哭一边点头。一路上，她都在小声地哭像是要把前世的所有委屈和悲伤都要发泄出来，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总算是安静了下来，脑袋靠在窗户上，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到了顾家的门口，霍瑾晔这才下车，拉开了车门。
“顾雪岑，你可以回家了。”
听到声音的小姑娘回过神，她伸出小手，抓住了他的手背，红着眼睛和鼻子一抽一抽地仰头看着霍瑾晔，小声的开口：
“晔哥哥，那我以后还能经常去找你吗？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相亲了……”
因为刚刚哭过，小姑娘说话还带着哭腔，可怜兮兮地看着霍瑾晔，任凭谁对着这么一张无害又完美的脸都舍不得说出拒绝。
“进去吧。”
霍瑾晔轻声说。
“那……明天见，晔哥哥，我还会去找你的。”
还不等他说什么，顾雪岑已经转身进了顾家。
霍瑾晔一直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亲眼看到她进了顾家大门，这才转身要离开。
半个小时之后，玫瑰苑。
王叔低头看着自己手上手下递过来的消息，表情凝重又纠结。
最终他还是敲下了霍瑾晔的门：“少爷，你让他们几个查的事情他们都查到了。”
“拿过来。”
霍瑾晔的视线从电脑上挪开，他接过u盘插到了电脑上，很快便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答案。
顾雪岑生日那天，帝都国际酒店，顾雪岑和陈宇安跌跌撞撞地进了酒店。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羞涩又美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是陷入爱情的小女人。
酒店的几个重要时间段都没有别人进去的痕迹，一直到了早上九点多，陈宇安笑着和顾雪岑说了什么然后离开了。
他眼神骤冷，像是要把屏幕看穿一样，他抓着鼠标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上面青筋凸起，暴露了他内心此刻的真实想法。
真是可笑。
顾雪岑说孩子是他的，他竟然心中有了妄想，叫人去查。
那天早上他分明是从自己玫瑰苑里醒来的，他还在期待什么。
王叔看着他的表情，心疼极了，宽慰道：“少爷，眼下顾小姐只是年幼，这才识人不清。她其实已经不讨厌您了，如果她知道十六岁的事情都是误会，您还救了她，她一定会对你转变态度的，说不定……”
“王叔，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年的梦了是该醒了。公主怎么会喜欢恶魔呢？”霍瑾晔从喉咙深处发出苍凉的笑声，像是久经风霜的老人。
“何况，我也从不妄想这些。”
“少爷……”
霍瑾晔倏然起身，直接离开了书房，背影消失在漆黑的走廊尽头，似乎要和这孤寂又阴冷的寒夜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