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枫华淡定地坐在炕沿，嘴角和眼角却是忍不住抽搐。
方才姑母还在跟她说“男女大防”，这一转眼，她自己忘了个干干净净了。
早听娘亲说姑姑本是个风风火火的性格，如今看来，真是苏府的环境束缚了她，让她没有发挥的余地啊！
这才刚搬出苏府没多久，原形毕露了！
没过多会儿，凤天沁跟丈夫一起进来了。
苏明走到门廊处停了下来，望着里面坐着的凤枫华，道：“华儿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苏筝这些日子只说让苏明等等，有天大的事情要等着他去做。
却并未明说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也并未说要去找谁。
况且，在所有人眼，凤枫华不过是个曾经纨绔，如今看去以前温顺一些的大家小姐罢了，谁又能想到，她会下这么一盘翻覆云雨的事情呢？
苏明虽聪明，却也无法将这些联想在一起。
凤枫华看了看凤天沁，想了想，还是道：“姑姑，我能跟姑父单独谈谈么？”
凤天沁闻言，便拿起手头的衣服来：“行，你们聊，我去隔壁房间。”
凤枫华是真心为姑姑的心大而有些无奈。
可此时，她又十分感激凤天沁的信任。
待凤天沁出去后，弄影便也退了出去。
苏明觉得有些不妥，却并未此多说什么：“华儿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谈？”
华儿一个姑娘家都未说什么，他一个大男人要是先退缩了，岂不是有损华儿的名声。
况且，苏明心还是相信凤枫华的为人的。
有百里婉柔那样的女子教导，她的女儿算再不成器，也不至于是非不分的！
看着苏明垂首敛眸的样子，凤枫华心觉得好笑，面却是一片清冷严肃：“姑父，筝儿应该跟您说过了吧？”
“什么？”苏明不解。
女儿跟他说过的话不知凡几，他实在猜不出凤枫华所指为何。
“姑父是自家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凤枫华开门见山，直接说道，“筝儿应该已经跟姑父分析过如今的局势。太子在朝的尴尬处境，还有太子妃……”
苏明皱了皱眉，猛地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坐在炕沿边，言笑晏晏的女子。
这一刻，他眼前的人好似并不是那个传闻纨绔不化的凤枫华，而是另外一个人。
这人身浑身散发着让人信服的贵气，只是那样静静的坐着，便似有泰山压顶的魄力。
“所以，筝儿所说的人，是你？”苏明仍有些不敢相信。
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
一个从出生起不会说话的女孩子。
一个在不久前，还被人耻笑，桀骜不驯的凤枫华。
她竟是女儿口所说那个“能保太子妃安然无恙的人”？
凤枫华轻轻勾了勾唇，淡淡一笑：“大抵是我吧？虽然我并不知道筝儿是怎么跟姑父说的。”
“筝儿那丫头性子随了她娘，肚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她虽只说，要我等，等一个可以救太子妃的机会。但她并不知，要救太子妃谈何容易？这盘棋，以天下为棋盘，但凡一子落错，必定是万死不复的。”
苏明虽是商人，却因着妹妹而时刻关注着朝廷局势。
他看得透彻明白，也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跟他的女儿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到底有多大的能力，竟能拨动这盘乱象丛生的棋局。
凤枫华自信地勾了勾唇：“所以，姑父是觉得，这局棋，侄女下不得？”
苏明很想点头。
但看着凤枫华眉梢眼角散发的自信，他竟不知该说什么了。
片刻后，他只能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这局棋，并不好下。华儿可有筹码？”
“自然是有的。”凤枫华眉眼弯弯，笑意浓浓，“姑父觉得，安堂如何？”
“安堂？”苏明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凤枫华。
难不成安堂竟是她的产业么！
安堂是两年前才兴起的善堂。
大多数权贵对它的关注，也不过是风堂主偶尔门一次的募捐罢了。
可他是个经常要走南闯北，且密切关注朝局的人。
这两年，安堂虽看似只是在捐助穷困之人，可去年秋闱来说，已有大半数的人都是出自安堂的。
况且，前不久南疆的国乱，似乎也有安堂插足其的痕迹。
凤枫华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苏明的猜测。
然即便是如此，却也足够让苏明震惊的了。
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庞大的存在，竟是眼前的女子所为！
凤枫华轻轻抿了抿唇，微微撇过头去，不去看苏明眼的震惊。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安堂是她手下最不挣钱，花钱也最多的产业。
若要真正论到对朝局的影响力，只怕提及其他的，会更有威慑力，也更稳妥一些。
可是，她怕她说出来，会吓坏姑父啊！
看吧，她是一个多么体贴的侄女啊！
“那华儿有什么计划？需要我做什么？”
有了安堂这个筹码，苏明的心便有了底气。
这盘棋虽无必胜的把握，却也已占了三成了。
只要有把握，他不怕搭身家性命！
看着一腔豪情壮志的苏明，凤枫华轻轻一笑：“姑父，放轻松一些。现在还不是动的时候，姑父明日带着这个……”
她说着，从袖取出一块羊脂白玉的牌子来放到了炕的矮桌，“姑父带这个出城，去趟沁梅山庄。具体要做什么，那里自然有人告诉姑父的。”
苏明扭头看了一眼矮桌的玉牌，微微凝了凝眸。
“好了，我说完了。该走了。今儿可是大日子，我们都不能缺席的！”她说着，便朝着门口走去。
从苏明身边走过时，她微微停了停，扭过头去看向苏明：“在明日之前，姑父还可以再想想。有些路，一旦走了，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对于这一点，凤枫华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苏明。
毕竟，说到底这是一场豪赌。
若是赢了，便万事大吉，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可若是输了，当真只剩下万劫不复了。
从爱薄言的那一刻起，她已无退路。
但苏明还未踏这条路。
苏明坚定一笑，道：“好。”
但他并未想过考虑什么。
他这些日子既然拒绝了别人的邀请，又何尝不是一种选择呢？
凤枫华抿了抿唇，没有再说什么，缓步出了门。
刚一出门，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