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啥?结果周道那小子只报了个乙等?那才多少?怎地让他给滑了⋯?”在县丞李会的府邸,余青田满脸愤懑,问了一串的问号。“是两个乙等,周道和张梦树,就是那个叫张憨娃的。”李县丞纠正道“再说那徐辩过问了此事,给里正和县里的录事文书都打了招呼,那些人谁敢跟他徐辩对着干,两个八十共一百六十贯,也差不多了。”
“那才多少?不是说好四百贯的?徐辩!这狗日的官商勾结鱼肉乡里!”余青田心中极为不甘,恨得牙痒痒,他读过些书,总爱拽些酸文,一时激愤忘记自己与眼前这位的关系了。
李会听了此话,脸色不觉冷了下来。余青田猛然醒悟,陪笑道“李大人,你别见怪,我只恨那徐辩小儿狐假虎威着实可恶。”他说着一停,像是想起了啥“诶?我昨日还在合盛门口见着过周道,看情形跟没事人儿一样,那个张憨娃还是如长随一般跟着他。大人!我们可不能被他耍了,这么搞不是儿戏么?你老可要为民作主啊⋯!”余青田苦着脸,起身冲李会一揖到地。李会抬手不耐烦地制止了他“耍你又如何?本来就是耍你嘛!我专门让人查了,别人的过户文书一应俱全,保人中人都有,你能咋地?那徐辩本就是管这个的。不服?不服你也把自家的家财田粮都分给外人啊!如此一来编户降等,谁也拿你没办法。”
“没办法?老子就不信了,这里还是不是大宋的天下?我告他去,他县衙有人,我便让人去州城告他!他这是逃避征缴,欺瞒朝廷的和籴之策!我便是告不倒他,也要给他添堵!”余青田极为不忿。“诶,诶,你告谁去?你明知本官是掌管本县钱粮征收的主官,你到州城告谁去?嗯!是告本官征缴不利,办不了差事么?”李会有些冒火,在他看来余青田这厮的脑子已经不好使了。
“州城不是还有王转运使么?”“幼稚!本官上面有人,于知县上面便没人么?你是想让本官为这屁大点儿的事跟知县撕破脸皮么?糊涂!混帐⋯!”"啊?屁大点儿的事⋯?"余青田被这一骂,有些蒙也有些嫣儿,“我们费了这么多的心思,难不成就一直被个外来的野种压着?”“义气用事有何用?凡事都得多过脑子!现下的局面是,你打,打不过别人。米,卖不过别人。论靠山,他背后摆明了有人。诶,你也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咋就让一个新来的给弄成了这样呢?”
“还不是他的靠山够硬。”余青田嘟囔着。“放肆!你这是在说我不管用么?”“诶,哪儿是这个意思,我哪敢说您老人家啊?”“哎!”李会叹了口气,“我说,他除了靠着于知县,我看那县尉方旭也是向着他们。于知县向来与我不对付,但那方旭你为何不争取过来呢?据我所知,方旭这小子可是认人也认钱的!周道才做了几天,他舍得钱财,都这时候了,莫非你们几家还舍不得下重手么?”“啥舍不得!这段时日我们都花了多少钱了?方旭那里我之前去找过,他都是含糊其词,不过大人说得是,看来方旭那里不下猛药不成。”“嗯,这就对了嘛。另外你再去,就说我让你来的!他是知道轻重的。”“唉。大人如此说,我多少有些底了。”
“还有,此事说来,根子是在周道这里,此人不按寻常的路数行事,我有预感,此人不除,终成大祸。”李会眯眼缓缓道,说罢又盯了余青田一眼。“此事我与大人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大人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要谨慎。”“我省得。”余青田郑重抱拳,神态又恢复了往日的定力与豪气。
下午的码头太阳大,空气中带着潮气,感觉有些闷。“这才刚入五月,就他娘的开始热了?”合盛粮行的后院,吴能敞开衣襟,抓住领口扇着风。“主要是你太胖,其实也没那么热。”一旁的小五笑着道。这时从外面跑进一个伙计,冲入后院看了一眼,张口就问“东家呢?”众人知道他问的是谁,张憨娃朝屋内一指“里面。”那人便急匆匆地进去了。“东家,出事了!”
周道心头一颤,站了起来“啥事?”“死人了,应该是镖行的人,死了好几个。”“啥?咋死的?慢慢说。”周道问得急,身子却又重新坐了下来。“应该是走镖死的,正抬着人从外面过。”周道舒了口气,“外面?就码头这儿?看看去。”说罢带了冯一等人便朝外走去。院中的众人看着周道他们带了刀出屋往外走,也纷纷地跟上。
他们来到码头边通往县城的土路上,远远就看着路上围了不少人,周道带人挤入人堆,只见中间放了好几辆独轮车,最前面的三辆上面各爬着一个人,脸朝下被车驮着。“死人!”有一人背上有明显的刀伤,但最刺眼的是他们几个怪异僵直的姿势,有的手臂弯曲翻向后背,有的腿朝后翘起,直愣愣的,看得人寒毛倒竖。“散了,散了,别挡着道,这儿还有没死的呢!好了,让开,说你那!”有人吆喝着。周道和众人闪在一边,看着运送尸体和伤者的一行人缓缓的往城门行去。
有一种恶心混合着恐怖的记忆,从他的内心深处被唤醒,爬出。周道不由得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