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易小刀三人还在南淮境内的苏城里“亡命逃窜”的时候,京城之中正张灯结彩,一派祥和。
“陛下,百官俱已到齐,就等您了。”王振良来到赵易执的书房恭请道。
“哦,是吗?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可是来这里的第一个节日,是得整得热热闹闹的!”赵易执回道。
王振良有些迷糊:“第一个节日…”但也不敢多问,应声退下了。
王振良走好,赵易执叹了口气:“才两个月不到…简直像是做梦一样…”没有多想,赵易执起身换好了衣服,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龙袍。也是来到这里之后,赵易执才明白,龙袍并非只有大红色,什么颜色的龙袍其实都有,具体穿什么只看皇帝喜好。公开场合历代皇帝都身着红色或黄色以显尊贵,其实颜色都是私下里穿着的,除了始皇帝独爱黑色。
着服完毕的赵易执来到了御前殿,此处正是大启朝专设摆宴的宫殿,殿内极为宽大,摆上百桌席位也不是难事,殿外也有一片极为广大的广场,用以在民间召请戏园子,杂技班子等表演之用。
文武百官早已按品阶在各自席位旁站好,等候着赵易执,赵易执刚一出场,百官以周子儒为首,陈嵩在其右,齐齐跪了下来:“恭迎吾皇陛下!祝大启千秋万世!祝吾皇万岁永昌!”
赵易执平日里上朝也没少听他们的山呼万岁,但是在这个中秋佳节,喜庆的日子里赵易执听在耳中也是十分的高兴。
“诸位爱卿平身!”赵易执站在殿前抬手虚扶道。“大启的繁荣昌盛离不开各位爱卿的辅佐!朕尚年幼,望诸公不吝赐教!”
“谢陛下!”文武百官站了起来。
赵易执抬手示意宴席开始,王振良连忙在一旁尖着嗓子喊了起来:“百官!就座!宴席开始!”
一旁等候的宫女们鱼贯而入,哪几个宫女负责哪个桌子,早就安排妥当,此时看似杂乱无序,其实有条不紊,一盘盘珍馐美味被端到了百官面前的桌子上。
一群太监从大殿的侧门猫着腰钻了进来,摆放好椅子乐器,一群乐师低垂着头,走到椅子前,拿起自己擅长的乐器,演奏了起来。一时间,编钟洪亮,轻笛悠扬,琵琶清脆,铜盘欢快……各式各样的乐器奏起的乐曲交响在大殿之中,气氛一扫之前的严肃,陡然欢快了起来。
“诸位爱卿!还请满饮此杯!不能饮者可以茶代酒!”赵易执端起自己御案上的酒杯,站起身来,敬着满朝公卿。
中秋佳节,对于大启来说可是相当于春节一般重要,传闻启太祖就是中秋佳节得遇八位先王,加上周家先祖周羽,才开了这六百年的盛世。这个日子里皇帝亲自敬酒,谁不能饮?文武百官也不管能不能饮酒,皆是齐齐地端起了面前的酒杯。当然,也有实在滴酒不沾者,悄悄倒掉了半杯,纵然同僚见到,也不会说些什么。
赵易执神思遍布大殿各个角落,文武百官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更不会在这个欢快的时候为这点小事寻不痛快。
“干!”赵易执精神抖擞,一扫连日来朝廷政事带来的阴郁之感,率先一口干了。
“谢陛下!”文武百官谢过,尽皆干掉了杯中美酒。
“诸位爱卿,随意尽兴!”赵易执亮出杯底,随即放下了酒杯,坐回了席位上。
“李将军!听说又剿灭了一路贼寇,恭喜恭喜啊!”
“皆赖陛下洪福!王大人,听说您最近又纳了一房美妾,同喜同喜啊~”
“顾大人,令郎可是要今年参加科举?不日我大启又添一名栋梁之才啊!”
“饶大人过奖了,令媛给您添了个胖外孙,这才是大喜啊!”
大殿之上,宫乐交响,文武百官座次皆为同届为官,彼此相熟,吃喝攀谈起来。
一切都被赵易执看在眼中,心中感慨:“若是大启的天下,处处都能有此景,该有多好…可能那就是老天爷要交给我的任务吧…我的天命…”
这时,一名矮胖的官员从殿堂最末席位,挺着大肚子,从一张张席位间挤过,凑到了周子儒的面前:“周相,下官肥城县令张楚,敬您一杯。”
周子儒微微一愣,旋即举杯站了起来,即便并不认识这个张楚的,不过周子儒也不难想到,这是来混个面熟,想着有没有机会为自己谋个一官半职的,中秋佳节,周子儒也不想在这个喜庆的日子扫兴,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周相,肥城在下官的治理之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张楚忙不迭地一口饮尽自己杯中的酒,趁机夸赞了自己起来。
“恭贺周相新任,下官乃是扬城县令,扬城如今百业兴盛,扬城瘦马为天下…”另一名高瘦的老者也端着酒杯挤了过来。
“周相,下官滁城县令,城外琅琊山风景秀丽,周相闲暇之时…”
“周相,末将乃是禁卫军北门将军,可为周相大开方便之门…”
“小女如今二八,正是芳龄,如蒙周相不弃,还望…”
一时间,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拥到了周子儒身边,尽皆端着酒杯,也顾不上客套敬酒,纷纷诉说着各自的来意。
周子儒应接不暇,求援般地看向赵易执,赵易执看在眼中,嘴角偷笑,故意不去搭理,扭转过头,让周子儒自行去解决。
“好好,诸公安坐,一同满饮,一同满饮。”周子儒应答不过来,只好给自己倒满杯中之酒,也顾不上谁是谁了,一口饮尽。
众官员见状皆是心喜,也不管周子儒听没听到自己的话,反正中秋佳节能和这位新任的周相饮上一杯,已是莫大的荣幸,一个个仿佛都看到了自己的光明前途在向自己招手。
但凡朝廷宴席盛会,文武百官必定攀附交会,结识人缘,也为自己以前的前途做着打算。这种“习俗”不仅是朝廷官场,后世不论何种场合皆是如此,无法禁绝。赵易执也不打算做那个恶人,尽皆听之任之。
赵易执正独自吃酒夹菜,听着悠然的音乐和攀附的敬词,悠然自得间,突然,察觉到殿中一番不合时宜的交谈时传来。
“恩师死了,这群人立马就去攀新的大树去了!”
“那肥城县令最是可恨,当初他的那个差事,还是恩公给他谋下的!”
“要不…明日参他们一本,也算告慰恩师在天之灵。”
“杀了恩师的可是…那位,如何能告慰?”
赵易执循着神思望去,乃是户部的两名侍郎,正在那里窃窃私语。
“那两个可是李常文的门下弟子?”赵易执向王振良使了个眼色。
王振良虽然年纪大了些,可是眼神却极为好使,顺着赵易执的眼神望去,心中顿时明白,轻声回报道:“回陛下,正是!入了李太师门下不久,李太师就…”
“朕知道了。”赵易执点了点头。
赵易执抬手向乐师处轻点,一旁的小太监连忙喝停众乐师,示意陛下有话要讲。
“诸公,可识得此物?”赵易执从怀中摸出一块方正的石头,正是柳宏量临死之时紧握的狴犴镇纸。王振良曾劝死者之物乃是不详,赵易执却是不听,执意带在身边。
文武百官还未反应,肥城县令张楚倒是机灵,抢先回答道:“回陛下,此乃书房之物!文房四宝之外的镇纸!”说完,装作恭敬之状,躬着身子。赵易执有些替他难受,这么个大肚子,还躬得这么低。
“不错,此乃镇纸。那又有谁知道此物的来历?”赵易执继续问道。
文武百官之中自然有人知晓内情,和刑部打交道的一些官衙都从刑部的下人,差役处一问便知,刑部狱司柳宏量死前曾手中紧紧捏着一块狴犴镇纸。
“诸公或知,或不知。待朕讲来。此物乃是不久前,刑部狱司柳宏量死前手握之物,有宵小之徒进入京城,以利动柳宏量之心,柳宏量当时想什么朕是不知道。但是肯定是拒绝了,不然也不会死。”赵易执娓娓道来。
“柳大人忠心为国,实乃我等楷模!”百官中不知是谁夸了一句,其余人尽皆附和了起来。
“我等楷模,我等楷模。”
赵易执抬手需压:“后来有奇人告诉朕,他能掐会算,算出了柳宏量当时纠结地很,无比紧张,最终手握狴犴镇纸,才算稳住了心神,决议告发宵小之徒,可惜被宵小算计,最终身死府门之外。”
文武百官这才明白赵易执的意思,人人皆是朝中人精,这镇纸称为狴犴镇纸,又如何不明白狴犴之意?
“柳大人是为信念而死,自始至终,他都无愧于刑部狱司的官职!朕感其忠其贞,此物常带身边…”赵易执继续说着。
“陛下,微臣愿出白银一万两以充国库,只求陛下将此物赐予下官,以作日夜警醒!”百官中又传出一个声音,赵易执扭头看去,竟然还是肥城县令张楚。
张楚知道赵易执看向了自己,不卑不亢,只是一张脸涨得通红,情绪也感觉有些激动:“微臣家中曾经商为生,不才担任肥城县令,心实不安,今日愿捐白眼万两,只求陛下手中狴犴镇纸!”
大殿之中顿时安静了下来,不少官员心中暗骂张楚:“这死胖子,不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吗?他就捐了,我们能跑得掉吗?”
赵易执目光闪烁,没人知道赵易执在想些什么,就连身边的王振良也不敢胡乱揣测。
“准了!这狴犴镇纸就送给你了!不过白银万两嘛,就不必了。张大人,只盼你为国尽忠。”赵易执忽的一笑,递给了一旁的王振良,示意递送下去。
王振良双手接过镇纸,下了阶,递到了张楚手中。
张楚的确是想在皇帝陛下,满朝文武面前露个脸,虽然白银万两实在可惜,但是自己还是给的起的,是以白银万两买的不是狴犴,而是当朝陛下和文武百官的目光。谁知陛下竟然白银万两分文未要,还给足了自己的面子,令王总管亲手将这狴犴送给了自己。
狴犴入手,没有意料中的冰冷触感,而是有些温热,上面的狴犴栩栩如生,张牙舞爪。
张楚看着张牙舞爪的狴犴,再想想自己,顿时一股愧疚油然而生,双膝一软当即跪了下来:“微臣叩谢陛下天恩!”
“不用谢,朕记住你了。肥城治理好了,有你的高官厚禄。”如此直白的话,被赵易执公开的讲了出来,下面的文武百官都有些不自在。
“行了,大家都吃饱喝足了吧?没吃饱的爱卿还请继续,吃饱了的,随朕出来看看节目。”赵易执双手负于背后,悠悠然地下阶,走出了大殿。
文武百官谁也不敢继续,纷纷跟随赵易执来到了殿外。
张楚看了看手中的狴犴,揣进怀中,跟在了百官的后面。虽百官阻隔,但是张楚还是找准了位置,静静地站在赵易执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