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州城西南方群山连绵,此山名曰黑云山,分隔江淮两地,高耸入云,遮天蔽日,故而得名黑云山。
古人先贤远游至此,晨光大盛之际,宛若天空开裂,金光熠熠,宛若天兵压城,叹而唏嘘,诗曰: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朝廷不仁,皇帝李岱疏于庙堂,纵容妖后惑乱朝纲,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在此时势之下,多有义士自建军队,以抗朝廷之昏庸无道,不解民生之疾苦。
岭南道一人名唤卫年尧,此人本是新康十二年五榜进士,于国子监任太子少保,平步青云,清贵至极。
后因京城披甲案,燕王季城被莫须有的罪名而满门抄斩,卫年尧痛心疾首,彻底对朝廷失去信心,毅然决然的罢官回乡,弃笔从武,励志以生平一剑斩杀所见贪官。
新康十八年,各地群雄四起,卫年尧也因这些年来的行侠仗义在岭南道颇有威望,大势所趋之下高举黄天大旗,于岭南道胶州组建安兴军,其自封为安兴王,且其势力在百姓支持之下迅速壮大,与朝廷南北对峙,甚至隐隐有可与其分庭抗礼的势头。
权利越大,越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贪念,卫年尧开始沉浸在自己的权势之中不可自拔,逐渐沉迷。
到底非有大黎王朝那般底蕴深厚,安兴军内很快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在朝廷威逼利诱之下,安兴军开始崩溃。
安兴王卫年尧在叛乱中侥幸逃脱至淮南道,残余兵众驻扎黑云山,设黑云寨,只待有朝一日重整旗鼓。
此刻,安兴军议事厅内,一人中年人长须飘飘,面沉似水,青色长袍无风自动,他手捻胡须看着桌上的一张淮南道军事地图。
此人正是昔年与朝廷公然对抗的安兴王卫年尧。
“当年本王在在朝为官,本以为那时正值妖后当道,后流亡江湖方知这一切都是新康帝李岱的帝王心术,朝廷不会允许一个权柄滔天的藩王坐镇一方,而且这个藩王还手握重兵,军中声望更是如日中天。”
安兴王卫年尧看着军事地图摇了摇头:
“燕王季城统摄燕云十六州,以一军之力抵御蒙古,契丹两国,说燕云是他的也不为过,正是因为如此,李岱不允许他活着。”
一旁,站着一位中年儒士,名唤林宪,袖袍及地,手中把玩着一块碧绿色玉佩,上面用古篆刻着“朝闻道夕可死”几个字。
“难道他不会反?”
中年儒士林宪问道,这些年他每每回想起季城的英姿总是扼腕叹息,人生不过百年,可这百年间又有几人能够让天下男儿心向往之,江湖中的谪仙李沧澜算一个,庙堂中的季城算一个。
“哼。”
卫年尧冷哼一声,似有不屑,又似有惋惜。
“也正是因为李岱他知道,谁都可能反,唯独他季城不会反。季氏一族绵延四百载,一直都是王朝肱骨,到了燕王这一代已然到达了顶点,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季城不死,李岱难安,那怕这个人一心为大黎。”
久久无言,过了好一会儿,卫年尧说道:
“淮南道就是我重整旗鼓之地,季城的失败便是他妇人之仁,而我卫年尧不会重蹈覆辙,相比本王的大业,死几千人不管什么,哪怕这些人只是普通人,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能一举拿下岳州城,凭借其天险之地,加之此地为江南,淮南两地咽喉,控制岳州城就是控制了整个大黎的命脉。”
“准备何时起势?”
“刚过立夏,整顿整顿,小满出兵。”
林宪躬身作揖,缓步退出了议事厅,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看里面的卫年尧,他依然盯着那张地图,脸上有些疯狂的笑容。
“绿阴铺野换新光,薰风初昼长。”
新康十六年,两人初次相遇,一人执剑行江湖,剑斩不平事,一人羽扇纶巾,醉酒品庙堂。
只是如今的他已非昨日的他。
岳州城内。
酒肆外,听闻小二不屑的话语,许岳一拍身旁少年魏子庚的肩膀,当真有一副狐假虎威的面容。
“看见没,小爷我今天是给你们介绍生意来了,这位公子可是渝州城那来的世家公子,瞧见他腰间那柄刀没?买你十个酒肆都绰绰有余,快给小爷上酒。”
说完还不忘对着一旁的魏子庚挤眉弄眼,少年也不恼怒,相比较一些看似正人君子的读书人,他很喜欢与许岳这般没什么心眼的人相处交流。
酒肆小二上下打量了几眼许岳身旁的少年,见其器宇轩昂,英俊非凡,随后又看向他腰间那柄纯白色窄口长刀更是精美,即便只是做装饰也定然价值不菲,便收起了对两人的轻视,带着谄媚的笑意说道:
“这位客官,我们您要来点什么?我们店里最出名的要属我们岳州特产,榴花酿,入口甘甜,绵柔悠长……”
魏子庚打断他的介绍,从骡子腹部取下酒葫芦递给小二说道:
“给我们两人一人来一斤你口中的榴花酿,再把我这酒葫芦装满,再给我们看着上点下酒菜,顺便带我骡子去吃点草料,要加胡萝卜。”
说完顺势丢给他一粒碎银,足足有三两之多。
“够不够?不够我再补,如果多的话,剩下的就当是打赏你的了。”
小二一把接过碎银,激动的在麻衣上擦了擦,三两银子在他们这酒肆里也差不多是两天的所得,相应的看许岳的眼神要热情了不少。
“够了够了,二位爷稍等,酒菜马上到。”
店小二心中暗想来了个不知柴米油盐的冤大头,转身进了酒肆,而一旁的许岳则有些吃惊的看着一旁的魏子庚。
“你傻啊,三两银子,在这酒肆里我们两个再怎么吃喝也不可能花上三两啊。”
魏子庚从腰间摘下佩刀搁置在桌上,拿过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到了一杯茶,笑着说道:“我家就是做客栈生意的,我还能吃亏了不成?”
一旁酒桌上,一彪形大汉站起身,他满脸络腮胡,一身横肉都在说明他并不是好惹的人物。他举起酒杯,迈着沉重的步伐往少年走来,眼中却只有那柄一看便绝非凡物的长刀。
来到桌边,彪形大汉一边将手伸向桌边的长刀,一边朗声说道:“哈哈哈哈,好刀好刀,好刀啊。”
周围几桌客人具是转头向他们看来,面带不善的笑容。
少年微微转头,冷眼一撇,一只手搭在刀鞘之上,另一只手依旧端着茶盏,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彪形大汉抓住刀,用力一提,刀身纹丝未动。
“嗯?”
他一把喝完杯中酒,将酒杯一把摔碎,换双手一齐用力,看客们从坏笑到惊讶,酒杯中的酒洒在衣服上都未曾发觉。
“他是个高手?”
魏子庚淡定的喝完茶盏中的茶水,单手抓住搁置在桌边的长刀,手腕一转,那彪形大汉整个人旋转了两圈后重重的砸在了地上,两颗门牙被青石板磕掉,口中血流不止。
“滚,今日我不想杀人。”
彪形大汉站起身捂着嘴,与他同桌的几人略有后怕的跟在他身后,悻悻然离开。许岳重新审视起这个刚认识不就的少年,心中暗道:
“唉,要是我也有他这般本事就好了,也不至于在这小地方都吃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