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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不静,拳风声,气爆声,狂笑声,有节奏的呼喝声,错乱的在这百余座宅院间响起,这种情况也同时出现在其它三个方向。
初得修炼法门,这群涉世尚浅的少年们自然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以至于时过三更也没见一人肯消停下来,都发了疯似的想要尽快从后天精气中提炼出一口先天真元,如此一来便是真正的修士,而不再是所谓的半吊子或是凡人了。
深夜气温寒凉,剑阁受阵法笼罩终年为春,但人力终不胜天,轻微气候之变还是有的。
朦胧的夜风在山间舞动,时而有律,时而无规,像是一位身姿曼妙舞娘将天上的云,地上的雾,缂织为羽纱为自己披上,只盼博君一笑,只是君在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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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悸这种东西本不应该在修行已久,道心坚如神铁的老怪物们身上出现,可事实正是如此。
剑阁诸多大佬不约而同的顺着一个方向看去,那里是剑阁最具美感,也是最为空荡的一座峰。
一道赤如血的身影飞离剑峰,划破了夜幕的单调,他们不知她在这深夜做了什么,引得他们的剑主大人如此震怒,沈丞在位的百余年间,给人留下的印象除了寡淡,便只有慈善,有小道消息相传死在这位剑主手中的生灵还不如门下任意一个一代弟子多,当然近二十年来因为那件事又多了一个隐忍的名头,与其说隐忍倒不如说是怯懦,诚然如此,一些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片刻之后,众人明白了沈丞因何而怒,原因是沈琴兰随后又去了一座峰,那里葬着剑阁无数英灵,藏着英灵们生前的宝剑。
立于藏峰之巅那口古迹斑斑的大钟并不孤独,除了那些灵性不一的飞剑外,峰顶中央还有块硕大的顽石终年与它为伴,共同守望着寒山的岁岁年年。
沈琴兰在藏峰上如履平地,游荡在山顶那些凌厉至极,足以眨眼间将凡人斩成粉尘的剑气,却连她的衣袂都碰触不到,很快她便走到了那块顽石面前,先是毕恭毕敬的行了晚辈礼,然后开口对着石头不知在说些什么。
藏峰之巅剑意错综复杂,甚至还能找到多个早已消失的剑道,即便是脱凡这等世间一等一的强者,神识在其中抗不过须臾间便会被抹除。
但他们却能从远处看清她神色的复杂变化,再联系起白天想到的传闻,很快便明白了沈琴兰的目的是什么。
绝大多数老怪物一时间盛怒至极,心想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做法!
站在祖师雕像下的沈丞轻蹙剑眉,闭眼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怒意,不知该如何回应。
嘭的一声闷响,一个巨.物忽地砸落在沈丞身后,震得崖边仅存的少量碎石都跟着簌簌颤动滑落山巅,缠绵于山腰的寒雾想要伸手托住它们,却是被穿了几个透明窟窿的结果,美感荡然无存。
玄竹深吸了一口凉气,两道成形的烟柱顺着他的鼻孔喷出,涨红而圆胖的大脸表明这位重钧峰首座此刻的怒火。
“师兄,你的好女儿可真会尊师重道啊!”
沈丞仰面看着祖师脸上的傲然洒脱之意,沉默无言,眼神变动间能看出一种难以说清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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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能让常人遐想无限的红衣倩影,在一片森然的环境中对着巨石说了半天,也不见后者出现半点反应,哪怕是晃上一晃。
沈琴兰本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到此间,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诉说着小书来的资本和底蕴,更甚至提起了书钱过往的种种功就以及对剑阁的贡献,不知不觉间那丝希冀因此多了几分,然而说到最后却没起任何作用。
见此,沈琴兰面露苦涩,白天情急之下竟是动了邪念,打起了太上长老的主意,企图以圣人道果之力为小书来重塑玄胎。
她清楚这位玄钧太上的状况,不仅是她,但凡在各峰有点权柄的人都知晓,这座最为坚固可靠的雄山,在庇护了剑阁悠长岁月后,寿元终于走到了尽头,不知哪天便会溘然仙逝。
关于谁作为玄钧太上传承者,继承其道果的争议,这些年各峰不见有一家在此事上做出让步,尤自二十年前玄钧太上的亲传弟子,重均峰首座谷断城灵息藏峰后,这股争斗便逐渐抬到了明面上。
思忖之际,她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缠在了腰上,低头一看却是条熠熠生辉似金水拉抻而成的凌布。
没等她多想,飕的一声,金绫瞬息将她拉离了藏峰,任凭她在空中施展浑身解数也撼动不了其分毫,最后索性任随它去了,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后果。
金绫带着她直接飞回了寒尺峰,将沈琴兰丢入了自己的洞府,随着洞门缓缓关闭,前者也化作一道流光闪闪的剑印封在了洞门之上。
同一时间,沈丞平静的声音响在所有剑阁高层的耳畔,“沈琴兰欲行逆事对太上不敬,罚其面壁思过一年。”
大众对这个决定并未提出异议,即便有想法,充其量只能到嘴边罢了。面壁一年对他们这等动辄闭关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大修士来说,可谓不痛不痒。再者,哪有在自己洞府面壁的道理?不过沈琴兰毕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且又是那位剑主大人的爱女,众人便也坦然接受了。
回过神来,沈丞看着面前的玄竹,说道:“这样如何?”
玄竹火气未散,自是不服,但他也没被愤怒冲昏了头,不论如何沈琴兰如今也是剑阁实实在在的首脑之一,知道罚她禁足一年已是给自己台阶下了,再不依不饶他可捞不到一点好处。
“师兄英明,若没别的事儿,咱这就回了。”玄竹不情愿的说了一句,也不等沈丞还有没有话说,作势就要飞走。
只见沈丞动了动藏在袖袍中的手指,无俦圣威顷刻间压住了对方硕大的身躯。
玄竹脚下骤沉,心头咯噔一声,有些发怵,刚才多么硬气,这会儿就有多慌,咧嘴干笑两声,对沈丞问道:“呃...师兄还有吩咐?”
沈丞轻吐了一个字,“有。”
玄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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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书来最近觉越来越多,对他来说可不是个好兆头,至于这种情况从何开始的?他细细思量后,认为应当是那日动用禁术,强行将书钱还未熄灭的生魂拘在阳间之后才出现这种情况的。
常人若胆敢与地府抢鬼无异于虎口夺食,不过他却并非常人,且好在其当时还没来得及转为阴魂,幽都规则并未察觉到此处,就算发现了,也不过是稍微麻烦些罢了。
但代价总归是有的。
在群峰上下嘈杂的夜里,唯有他睡得最沉,最香……
……
……
一夜的不眠不休没令这代弟子生出丝毫困倦之意,即便是之前恐于练体之苦的少女们亦是神清气爽。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天剑诀》这部精妙的修行心法,尽管是入门级的心法,但在寒山这片土地上,哪怕是最低等的东西,也不是寻常货色可相提并论的。
寒山最为奇特之处便在于此地的天地元气极为凌厉,颇见剑道之妙,与之大为契合,再配合《天剑诀》这部练成之后可做到各穴脉之间相互配合自行锤炼真元的剑修入门级心法。
如此一来,无怪乎剑阁可以坐稳这北部霸主之位。
尝过修行的甜头,天还没大亮就有不少人简单洗漱服用过绝谷丹后便只身前往白石广场,主要目的除了与他人探讨初次修炼的经验外,还有几成炫耀之意。
得益于上山前赐予他们的那滴纯净无暇的元液,只要不似于小书来那样整夜都在睡大觉的人,多少都运行了几遍小周天,可以明显感受自身后天精气的壮大,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他们便能达到俗世中那等修炼十年甚至数十年江湖高手的水平,这也是圣宗之所以能够傲立于世间之巅最基本的底蕴。
就在弟子们忙着赶往讲堂之际,各峰强者也未曾闲着。
除了一些重大事务需要由剑主决定外,其他日常安排皆由三垣峰做主。
一改往日热闹的三垣峰今晨异常安静,山间绿海无风自动,其间有飒飒之音不时传来,想来是灵兽在里面嬉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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