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书网>浮生烬 > 正文 第四章 秋狩之劫
        黎璟抬头,看着陆云杉正拿起刺客衣物放在鼻尖,随即上前问道:“夫人有何发现?”

        陆云杉听见夫人二字,回过神来,不由得眉头一皱:“这些刺客身上皆有一股穗草味,你可是惹到了田间的哪位侠士,特选新婚之夜取你性命?”

        黎璟凝神一嗅,亦觉得屋中一股不易觉察的穗草味。

        想起近来黎淳的人马偷运国库军粮,唯有他们身上才会有如此味道,便更佐证了黎璟心中所猜。

        黎淳想杀了陆云杉,再借由陆云杉推他落水一事,说他二人夫妻不合,给他安一个愤杀发妻的罪名。

        理清其中关窍,黎璟淡淡道:“若是我得罪的人,那为何这些刺客都冲着你来?”

        陆云杉回想刚才,觉得刺客却是都举刀向着她来的。

        但要说是何人想取她性命,便唯有陆焉了,随即道:“那定是陆焉,想杀我,却找了一群无用乡野村夫。”

        黎璟心中一愣,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面色微沉:“对夫人来说,这群刺客却是手无缚鸡之力。”

        陆云杉抬眸,眼中盈着几丝怒气:“别叫我夫人。”

        房中人此时皆默,三皇子妃竟不许三皇子称其为夫人?这三皇子当如何?莫非是洞房花烛后才可·····叫··夫人。

        黎璟逐渐走近,后背过手大声道:“好的,娘子。”

        陆云杉眼中怒气满盈,她向来是能动手绝不动口,当遇到嘴毒之人,便是打一顿,可如今这人打也不是,骂回去又不知从何骂起·····

        看着陆云杉一脸正经又憋气的模样,黎璟满意含笑,对屋内侍从道:“将此屋收拾了,我今夜宿在西厢。”

        语罢,又看向陆云杉道:“皇妃亦是。”

        陆云杉将匕首往黎璟身前一晃,别在腰身,径直往西厢去。

        黎璟面色微凝,深吸一口气,也向西厢追去。

        紫绎看着黎璟背影,不敢迟疑,亦跟了去。

        夜将过半,玄月低垂,陆云杉洗净血污,坐在屏风外。

        黎璟自屏风内走出,仅着一件里衣道:“已是夜半,你我还是快些共剪了红烛,歇息了。”

        陆云杉蹙眉,看向黎璟道:“那陆焉想杀我,平日里在忠义侯府大有机会,可为何要选在你我成婚这日。”

        黎璟笑而不语,缓缓坐于陆云杉身侧道:“你既已想到此处,便多少也猜到了些。”

        陆云杉舒展开眉头道:“我猜是你也得罪人了,敢在皇子新婚之夜动手的定不是寻常官员,应该也是皇子。”

        语罢,陆云杉看着黎璟不紧不慢的斟了一盏茶,并未反驳。

        又道:“忠义侯乃朝中基石,陆焉竟能悄无声息的杀了他,且不被揭发,是有人撑腰。结合今日之事来看,你得罪的,和给他撑腰的,定是同一人。”

        “陆焉今夜借着这人之势杀我,必是盘算着我若死了,你便会成凶手,一石二鸟。”

        黎璟将杯中茶一饮而尽道:“你猜的不错,那今夜,我们就快些就寝了。”

        陆云杉无语半晌

        道:“为何你三句不离就寝?”

        黎璟嘴角噙笑,拿起茶盏为陆云杉斟了一盏:“你猜今夜,他们杀不了你,会如何。”

        陆云杉转念一想道:“定是会派人监视你我。”

        黎璟一把握过陆云杉的手,将茶放在陆云杉手中:“你我二人在启程去姜国前,必然多事,纵使你武功了得,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可留给旁人可乘之机。”

        陆云杉歪头不解道:“这与就寝有关?”

        黎璟面露无奈:“你我夫妻情重,旁人自然无可乘之机。”

        陆云杉脸上一热道:“就寝行,别的不行。”

        黎璟起身拉过陆云杉手道:“别的我也不行。”

        语罢二人便携手走进了屏风后。

        门外紫绎握拳叹息,心中暗暗失落“三皇子,原来不行!”

        翌日清晨,黎璟侧身打量着身旁陆云杉,许久道:“陆云杉,你压住我头发了。”

        陆云杉缓缓睁眼,眼圈有些乌黑,惺忪着眼:“你可知,你昨夜梦呓,折腾了一晚。”

        黎璟看着眼前眼圈黑黑,容色憔悴的陆云杉不禁面上一红:“我睡觉素来端正,你怕是梦魇了。”

        语罢,忽传来叩门声,红绎在门外道:“三皇子,宫中着人来信,说圣上今日去兽园秋狩,请三皇子携皇妃去兽园谢恩即可。”

        初秋风轻,一路落英香。

        黎璟与陆云杉立于黎文帝营帐外,帐内传来阵阵欢笑。

        季百公公见黎璟与陆云杉已至,往二人躬身行礼后,便进帐通传。

        入帐后,陆云杉余光瞥见这黎文帝,约五十来岁,面白无髯,有些魁肥,双手捉住一旁美姬手腕,笑的正酣。

        不由得想起父亲所说:黎武帝在位时开疆扩土,垦田富民,将黎国治理为天下富国。

        辞世后,其子黎文帝,好美人雅乐,虽算不得昏聩,但已是吃老本,黎国日渐羸弱,不得不屈居于姜国之下,送黎文帝三子入姜为质,以求边境安宁。

        二人行礼后于左侧位坐下,将将坐稳,陆云杉突闻一股穗草香。

        这味道,与昨夜刺客身上的味道一般无二,遂抬头,却见是大皇子黎淳。

        黎淳向黎文帝行礼后坐在黎璟对面,此时黎文帝开口道:“忠义侯乃国之柱石,为国剿匪,失踪年载,独留重病孤女,令朕动容啊,如今陆侯之女做了朕的儿媳,璟儿你可要好生对她。

        黎璟起身答是。

        黎淳突开口道:“父皇,忠义侯武功了得,如今三皇妃正肖其父。”

        黎文帝闻言忽来了兴致般:“哦,只听闻云杉自幼体弱,难不成还继承了陆侯的一身武艺?”

        陆云杉斜睨了黎淳一眼,俯身对黎文帝道:“臣女体弱,不过是些防身之术。”

        黎淳好似不肯放过这个话题,又道:“三皇妃过谦了,今晨来兽园时,我听闻三皇妃昨夜手刃了二十余刺客,当真是武功了得。”

        黎文帝闻言,忽故作关心:“璟儿可有伤到。”

        黎璟抬首淡淡道:“昨夜遇刺时,我与皇妃已歇下,烛火未明,是以那笨贼还未看清儿臣,便已被护卫尽数剿灭了。”

        “那便还算你府中人有用。”黎文帝漫不经心道。

        陆云杉抬眼向黎淳直直望去:“昨日夜里才发生的事,大皇子今晨便知晓,真是消息灵通。”

        语罢,黎文帝忽捂着头呻吟起来。

        季百见状立即通传太医。

        黎文帝身旁的美姬连忙起身,道:“本宫扶皇上去歇下了,诸皇子皇妃请先退下罢。”

        三人退至帐外,黎淳负手在前:“三弟好福气,得此皇妃,日后有女人护着,定是无虞了。”

        黎璟含笑回答:“还得多谢父皇,赐此良缘。”

        黎淳突然止住脚步,回头凝着黎璟,面上一派阴戾,细声道:“你别得意,出了皇城,谁也护不住你。”

        还未等黎璟答话,陆云杉冷眼道:“那还请你派些厉害的,就昨日那些货色,与洛旷一般,都是废物。”

        黎淳语塞,冷笑着撇了二人一眼,拂袖离去。

        黎璟笑着摇头:“如今咱们是在他的眼皮底下,夫人说话还是婉转些好。”

        “为何要与此等阴毒之人虚以委蛇,后日启程,我们快回府罢。”陆云杉朗声答道。

        黎璟陆云杉二人乘马车往兽园外去,行至一处密林,马车却忽然停下。

        陆云杉将头探出马车,车夫早已不见踪影,四周浓烟渐起,随即拔出腰间匕首,转头对黎璟道:“此处有异,遮掩口鼻,勿动。”

        还未及回头,一口鲜血自陆云杉口中喷出。

        黎璟凝神闻了闻这烟味,眸色一惊,立即撕下衣物遮挡住陆云杉口鼻道:“是虫毒,常人吸入没事,但你有心疾,吸入虫毒有性命之忧,不可再强行动武。”

        说完后,黎璟便将陆云杉扶至马车内斜斜靠着。坐到车前,握起缰绳,朝着兽园外驱车去。

        忽然冷箭袭来,黎璟一个侧身,冷箭插入扯着车辙,抬头,只见洛旷手拿一把长枪出现在眼前。

        黎璟沉声道:“洛旷,如今在父皇眼下,你们也敢杀我?”

        洛旷将枪往马车一指:“今日我奉大皇子之命来杀陆云杉,不想死就躲远点。”

        黎璟眸色一暗,轻哼一声道:“若是今日她死了,你们定然会将杀人的罪名安在我头上,我如何躲。”

        洛旷放下长枪,展开马步,一派进攻之势:“不然呢,你还有退路吗?”

        随即飞身往马车扑去,黎璟用力拉扯缰绳,马车向右避开,倾覆在地。

        黎璟起身,观这周围地形,因兽园是黎淳母族高氏受命监理,眼线众多,紫绎无法躲在暗处保护。

        而自己如今的身体,若强行动武,必然重伤肺腑不治。

        但面临一盘死局,唯有死里求生。

        黎璟看着陆云杉神色渐稳,拿过陆云杉手中的匕首起身。

        “黎璟,你一个病秧子,拿把破匕首,挡得住我?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洛旷仰头大笑。

        黎璟见此时洛旷大意露出颈脖,立马抽出匕首往洛旷颈脖掷出。

        洛旷避闪不及,右颈皮肉绽开,鲜血淋漓。

        一手捂住右颈,一手执着长枪,洛旷气的胸膛都快炸开,嘶吼着便朝黎璟袭来,仿佛他今日要杀的是黎璟,而非陆云杉。

        黎璟被洛旷逼得连连退步,最后避无可避,滚落在地。

        洛旷将枪尖嵌入黎璟右肩,得意道:“哼,敢伤我是吧,我就让你先看着你发妻如何惨死,我要先划花她的脸,再废了她武………..啊。”

        话还未讲完,便被陆云杉一脚掀翻,滚了一丈远。

        “废物就是废物,连我一脚都受不住。”陆云杉将嘴角血丝擦去,脸上血色斑驳,像是血水中萃出的花,清冷冶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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