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书网>勒胡马 > 正文 第五十六章、条件优厚
        刘岳、王腾败归城内,王腾即对刘曜言讲,说以咱们如今的军心士气,再多兵马也没用,肯定不是晋人的对手。

        羊彝在旁边插嘴,道我怎么说来着,打不过啊,就不应该出城与战。

        王腾厌恶地瞥了他一眼,随即便道:“于今之计,唯有坚守不战,并催促四方勤王兵马来合了。”

        所说“四方勤王兵马”,其实平阳郡内残余几县,统共也凑不出五千装备低劣、素质堪虞的乡卒出来了;上党的蘷安隔着崇山峻岭,十天半月的肯定赶不到;因此平阳城能够寄予希望的,恐怕就只剩下了一个石虎。

        王腾对刘曜说,即便明知道是饮鸩止渴,无可奈何,亦只能去央告石虎。刘曜万般无耐,即请太尉范隆衔命而出,再去催促石虎,同时派尚书曹恂出城去与甄随相商——你要怎么才肯退兵,开个条件出来吧。

        当然啦,这边都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条件来,估计甄蛮子所开的口,胡汉君臣必然难以接受,此举主要是为了拖延时间,且慢晋人之心。

        曹恂乃是刘曜的故交,原本倚若股肱,言听计从,但自从刘均到来之后,嫉妒曹徇,多次在刘曜面前说他坏话,使得刘、曹之间日益疏远。到而今曹恂难免积薪之叹,刘均虽死,却连羊彝、台产都爬自己前头去了。

        乃欲逞三寸不烂之舌,劝退甄随,或起码大摇其心,以便重拾刘曜的信任——曹恂便即欣然领命,缒下城去,来见甄随。谁想甄随一开口便是:“要老爷退兵,也成啊,可先将刘聪的尸体送将出来,任老爷斩其首级,归报长安去。”

        甄随压根儿就不想退兵,哪怕你开出天高的价码来,甚至于真把刘聪的妃子送出来给他睡,那也没用。他原本还在踌躇平阳难攻,等到跟王腾、刘岳见过一仗,杀得胡兵遗尸上千,胆子立刻就壮了。曹恂未至之时,甄随便已遣快马将捷报送往崇山,请裴该即刻北上应援——

        “胡军虽众,却不经战,数万之众,末将视若草芥。唯独平阳城高堞密,末将不擅攻城,还须大都督亲来指挥,才好入城去取刘曜的人头,以及刘聪的烂骨。”

        所以当面对曹恂之时,他一张嘴,就是胡汉方面绝对不可能答应的条件——把先帝的遗骨送给你,让你斩其首级?这特么比直接投降更为耻辱啊,谁肯答应!

        曹恂正色道:“将军此言,大是无礼。两国相争,胜负难料,今我上党公将勤王之师,二三日即能抵达城下,未知将军二三日间,可能登城否?今若退去,尚可保不败之绩,我国愿归还司马……贵国孝怀皇帝之骨殖,并割临汾、绛邑与将军……”

        甄随大笑道:“临汾、绛邑本便为我所夺,哪还需要汝等归还?至于先帝骨殖,在我看来,不如刘聪首级来得有用。汝等若如此重视死人,也罢,我便求几个活人——可将刘恒、刘曜绑缚了送出城来,老爷即时退兵。”

        曹恂见甄随不吃硬的,无可奈何,只得放低姿态,婉言哀恳。谁想到那蛮子软硬全都不吃,最终听得烦了,便下令将曹恂绑缚起来,用布塞了口,押至城下,再使士卒朝上高呼道:

        “城中遣此人出来,恳求我家将军退兵,但他不晓得说话,触怒了将军。汝等可别遣人来,品位当在此人之上——什么大丞相、大单于的皆可。”

        刘曜又羞又气,几乎当场厥倒,只得装聋作哑,不加理踩——当然啦,这必然会加重挫伤军心、士气。好不容易挨了两天,终于得报——石虎将至!

        石虎也是没料到甄随的进兵速度竟然如此之快——主要是平阳以南的胡军基本上兵败如山倒——他才刚抵达永安城下,便接到了刘曜(自然名义上是刘恒)所下的第四道诏旨,生怕晋军先得平阳,急忙催促士卒,兼程赶路。

        晁赞献策,就利用被遣来宣诏的太尉范隆,叫开永安城门,羯军入城之后,即将府库及县内大户人家抢掠一空,以充军资,并且还掳掠了近千青壮,协助担负粮草。两日后进入杨县境内,又再如法炮制——不过杨县县城略微偏东一些,石虎乃遣部将郭太别率一军前往蹂躏。

        石虎本人则将主力继续南下,随即渡过汾水,抵达平阳城下。他请求入城暂歇,刘曜哪敢放他进来啊,只说晋军又有增援,貌似正在打造攻城器具,相信很快便会发起猛攻——上党公还是先前破晋寇,再入城进谒天子为好啊。

        这本在意料之中,石虎不禁冷笑,对左右说:“且待我先破晋人,看刘曜还有什么理由来敷衍我。倘若仍不肯纳我,我便伐其擅立天子之罪,攻夺平阳!”

        借口是很好找的,终究刘恒不是正牌的皇太子,则在刘聪驾崩之后,理论上且轮不到他继位呢。刘粲虽死,长幼有序,就应该拥立河间王刘易,或者稍小一二岁的彭城王刘翼、高平王刘悝、济南王刘骥等人,这有好几位成年皇子在呢,哪有直接隔过去立个小孩子的道理?若欲立幼,刘粲之子刘元公貌似也还在生,即便隔过叔叔们立他,都比立刘恒合理啊。

        于是率军绕至平阳城西——城东紧邻汾水,不便作为战场——扎下营垒,欲与甄随一较短长。然而侦骑先出,与晋之游骑在两垒之间搏杀,羯军却吃了不小的亏,残余者归来禀报说:“晋骑人皆高大,马皆雄壮,毡笠皮裘,似为凉州之属。其觇其营,中立‘大司马大都督’之锦旗……”

        石虎不禁愕然道:“裴先生也到平阳来了么?”左手不受控制地就是略略一哆嗦。

        旁边儿晁赞开言道:“裴该远在长安,如何急至平阳啊?恐怕是虚张声势,或彼只将数百精骑来援,未必能领大军……”

        石虎撇一撇嘴,道:“或彼欲先料到平阳大乱,于是早离长安,亦未可知……”

        妻兄郭荣问道:“将军得无有畏惧裴该之意么?”

        石虎“啪”地甩一个响鞭,喝斥道:“岂有此理,我何尝怕过谁来?然而裴先生之智,即便右侯也是忌惮的,且今又独掌关中,才败刘粲二十万兵,岂可不谨慎应对?”想了一想,说不如我亲至阵前,唤裴先生出来打话,趁机探查一下晋人的虚实吧。

        ——————————

        裴该也是刚到平阳不久。

        他此前得到甄随的捷报,说平阳城高而兵弱,只须大都督率军来合,大有机会攻而克之。于是便留五百兵驻守崇山西麓的大营,自将两千精骑及姚弋仲、郭诵所部,北上来与甄随会合。晋军就此膨胀到了将近一万之众。

        平阳附近的态势,对晋方绝对有利,一则兵强马壮,又挟战胜之势,而胡军龟缩在城内,四五万众竟不敢再出城一步,士气几乎降到了谷底。而且裴该才刚得报,河东郡内有粮秣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至临汾、绛邑,相信即便打长期围城战,自己也能比刘曜挺得更长久一些。

        这些物资,一部分是李容临时征调的,更多则是河东大族们的供输——尤其是距离平阳最近的汾阴薛和闻喜裴。

        薛宁虽然跟随甄随往取安邑,继而又陪伴裴该抵达崇山,但其于家中自然不可能毫无布置——起码得防着老哥逃回来啊。此前即遣亲信进入汾阴县城,散布流言,最终导致县令诱杀守城胡将,主动易帜。随即薛氏即取汾阴府库存粮,及自家历年积蓄,遵照指令,供输临汾。

        至于裴家,裴硕被释回族内,担心裴该真的如其所言“破裴氏而伐裴柏”——那小年轻说这话的时候,目若鹰隼,面无波澜,不象是戏言,或者虚声恫吓啊,说不定他心肠够狠,真能干得出来——乃不敢再自杀了,而命将族中粮草物资,急运绛邑。

        虽说自去岁冬季以来,两族的物资都消耗甚剧——裴家主要是被胡军反复索贡,薛家则是把钱粮都花在了养兵上面——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能轻松将出数万斛粮谷来。这时节先紧着逢迎大司马为要务,反正没几个月就秋收了嘛,大不了日常席间撤两个菜,佃户、依附们吃个把月的糠,总能熬得过去的。

        然而裴该也知道,自己不等把这些粮食都吃完,平阳之战就必须要分出胜负来。关键石虎即在晋阳,即便他对胡汉刘氏毫无忠悃之心,也必然不愿被晋人占据了平阳,而将率军来援。从甄随初至平阳城下算起,石虎动作再迟缓,有一个月也该赶到了,而临汾、绛邑之粮,自己怕是还没能吃完一半儿呢。

        况且,平阳城内四五万军,还有数万官吏、百姓,此前被刘粲西征,将府库几乎掏空,这还没隔一秋呢,是否尚有足够一月之需……裴该都有点儿可怜刘曜了,兵穷粮尽之际,除了投降,你还有啥法子可想啊?

        是以才与甄随合兵,甄随便将曹恂献至驾前。裴该就问曹恂:“刘曜肯降否?”曹恂道:“雍王受光文皇帝与先帝的厚恩,岂有投降之理啊?倘若凭坚而守,贵军即能破城,也必损失惨重,何不开出条件来,两家约和,共享太平?”

        裴该不禁笑道:“我今锦衣华服,所面不过一乞丐而已,则乞丐除了跪地求饶外,还有什么可以予我的?除非……我唯欲得刘曜首级也!”

        不等曹恂再说什么,他便摆摆手,命人解开绑缚,大声道:“汝且归告刘曜,速奉刘恒肉袒出城,我承诺不杀刘氏一门,槛送洛阳,交由天子处置——即天子欲族刘氏,我亦愿意求赦,为刘渊保存一两点骨血。刘氏宗祠必毁,但刘渊之墓,或可不发。倘若不允我所言,一旦破城,刘氏少长皆就显戮,且当破刘渊棺,及鞭刘聪尸,以为孝怀皇帝报仇!”

        我就这条件,你赶紧回去跟刘曜商量吧。

        曹恂狼狈逃回平阳城内,对刘曜转述了裴该所言,刘曜勃然大怒,戟指骂道:“竖子忒也倡狂!”

        实话说,裴该开出来的条件,其实对于积怨已深的晋汉两国而言,几乎能够当得上“优厚”二字了,想当年刘曜进入洛阳之后,他又是怎么干的?他倒是没有即时杀掉司马炽,但对于胡汉来说,晋是胜国,按照惯例优待亡国之君才是正理,刘聪却最终还是对司马炽下了毒手。就晋朝而言,刘氏是叛逆,这谋反从来就是三族夷灭的一等一重罪啊,裴该竟然许诺不杀刘氏,还不刨刘渊的坟,真是太“仁厚”了。

        但问题裴该终究不是天子,他做不了主,最终还得把刘氏族人槛送洛阳去,则死生全操于司马邺之手。焉知司马邺不会象刘聪对待司马炽一般,做得那么绝呢?即便刘渊的陵墓,八成也还是会刨吧。

        裴该作为人臣,能够开出这种条件来,已属难能可贵了——主要裴该是担心石虎增援到来,因而才故示大度。同理,倘若没听说石虎率领羯军已近平阳,刘曜还未必会破口大骂,而既然石虎将至,他当然会把裴该的话当耳旁风了——若不破口大骂,如何见我之忠?

        那边晋营之内,曹恂才去,便有探马来报,说羯军已至平阳郊外,不过半日路程而已。裴该深感遗憾,但表面上不动声色,还要笑一笑,说:“也好,待破石虎,则刘曜再无妄想矣。”

        随即晋、羯两军互相撒出游骑来,于营垒之间厮杀,羯骑归报石虎之时,“凉州大马”也返回来向裴该禀报,说羯军旌帜蔽日,貌似比我军为多,而且士气颇高,与城内坐守的胡寇大不相同。

        郭璞为此就劝裴该:“明公,来前裴司马等人便反复劝告,当进则进,当退则退,勿见小利而轻用兵也。既然石虎已至,我军还当暂退为宜。”

        裴该摆摆手,说:“我若不来,可命甄将军暂退,今我既来,岂有不见阵便自退之理啊?天下人当嘲我为怯也,且反张胡贼声势。”

        他估摸着这回大概拿不下平阳城了——石虎倒是比自己预料的来得更快啊——但为了脸面计,更为了军心、士气,乃至于普天下晋之臣民的胆气考虑,总得先跟石虎见上一仗,才好言退吧。

        https: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m.

        
    热门搜索:最性感的动漫美女性感情趣内衣美女在线播放性感漫画美女李梓熙摄影师福利视频舒畅性感小牡蛎
    櫻花の島蜂巢影视BENK蜂巢影院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