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笔书网>刘备的日常 > 正文 1.160 殿生桂树
        西郭,曹节府。

        “公子,请上座。”曹节示意。

        “谢,老大人。”宋奇称谢。

        曹节先言:“金山何在?”

        “深藏菟园。”宋奇心中一黯,然表情淡然。曹节先问梁冀金山,似公事公办。乃为绝宋奇,不情之请。

        “宋皇后,无恙。”曹节出言安慰。

        “区区,欲登蟾宫折桂。不知,可乎?”宋奇退而求其次。

        “有何不可?”曹节老奸巨猾,深长一笑。来者皆是客。

        “谢老大人存恤。”宋奇取锦囊相赠。

        锦囊沉重,曹节心中一惊。迎来送往,各具份量。曹节入手已知。囊中所盛,必是金粉无疑。

        曹节目光深沉,心思缜密。十里九坂,菟园金山。宋奇虽未中,恐亦不远矣。

        终归,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侯殷”,其人其事,曹节早已探知虚实。京中太平道,日益兴盛。皆拜其所赐。神龙见首不见尾之大贤良师,亦视其为,左膀右臂。太平道所求,绝非羽化登仙。更有甚者,陛下亦命中常侍,与大贤良师暗中苟且。天子,意欲何为。曹节更不敢,妄自揣度。

        然一场剧变,恐在所难免。

        是夜,城北谷门。

        宋奇如期而至。果见数骑,举火相迎。

        “可是,扶风侯公子车驾。”有人高声问道。

        “正是。”车内童子朗声回问:“足下何人?”

        “越骑校尉曹冲,奉家兄之命,候公子多时。”

        待车驾近前,侯殷掀帘窥探。正是大长秋曹节胞弟,越骑校尉曹破石。

        举火照窗,验明正身,越骑校尉曹冲,遂领麾下亲卫,拨马散布左右。充作运粮队伍,不急不慢,顺下长街。入太仓院中。

        座座粮仓高耸,宛如参天巨木。车驾穿行其中,早已不辨东西。有顷,止步。越骑校尉,吹响“雀鸣”。便听头顶,机簧声响。一座木梯,自楼顶坠下。

        “公子请。”曹冲相邀。

        目送侯殷下车,乘梯直上。曹冲遂引车驾入别院。

        木梯徐升,停于仓楼。

        梯接回廊。

        回廊紧接覆道。覆道对面,有重楼一座。宛如海市蜃楼,浮于云端。华灯高悬,如梦似幻。仓上建楼,便称仓楼。然观此华楼,远非仓楼可比。侯殷心中一动,此必是折桂馆。

        不等出廊,便有目盲小黄门,趋步近前,送上黑纱罩袍,及鎏金遮面。以备来客遮掩。不愧黄门内宦,苦心经营。环环相扣,有备无患。

        过覆道,终入折桂馆。

        馆中,堆光如昼,金碧辉煌。台上优伶歌舞,台下宾客落座。侯殷,进出宫闱,见多识广。靡靡潋滟之风,必出汉宫,黄门鼓吹署。

        时人皆知,汉乐有四品。太予乐、雅颂乐、黄门鼓吹、短箫铙歌。一、二品是雅乐舞,由太予乐令掌管,三、四品是俗乐舞,属承华令掌管。《唐六典》载:“后汉少府属官有承华令,典黄门鼓吹百三十五人,百戏师二十七人。”

        黄门鼓吹,多用于天子宴乐群臣。演奏相和歌、杂舞曲。

        此时,台上所舞,正是《鼙舞》五曲之《殿前生桂树》。

        鼙(pí)舞,又做“鞞舞”。因舞姬手持鞞鼓而得名。“鞞,骑鼓也”。大小不一,大者与鼗鼓为一类;其小者形似团扇,有握柄。后世俗称“拨浪鼓”。

        台上舞姬,环肥燕瘦,玲珑剔透。翘袖折腰,妩媚多姿。岂是寻常百姓,能够得见。

        于馆中宾客,皆醉心歌舞迥异。侯殷独坐偏席,冷眼旁观。

        有顷,便有侍者,携画卷入馆。宾客看单下菜,点选卷上美人。稍后,各自离席。赴别馆与美人相会。

        待馆中宾客散尽。便有侍者,携画卷赴侯殷偏席。

        “公子,欲折桂乎?”侯殷闻声一动,侍者缁衣金面,虽不辨相貌,然声音作不得假。

        正是如假包换,掖庭令毕岚。

        洛阳,上林苑。

        闻掖庭令毕岚,车驾入苑。钩盾令宋典,急忙赶来相见。

        先帝未崩时,曾使钩盾令宋典,缮治南宫。又使掖庭令毕岚,铸铜人四列于仓龙、玄武阙。又铸四钟,皆受二千斛,悬于玉堂及云台殿前。

        后三帝更迭,二宫惊变。洛阳宫室,多有损毁。蓟王命函陵令鲁肃,代为修缮。二人亦多有劳。年初,蓟王传命。改造离宫别苑,为北天竺诸国主寝宫。二人又各自受命,兢兢业业,不曾怠慢。

        “吾命休矣。”二人相见,掖庭令毕岚,悲从心起,涕泗横流。

        “何以至此。”钩盾令宋典惊问。

        宋典、毕岚,乃硕果仅存,十常侍。洛阳屡兴兵祸,中常侍凋亡殆尽。十万黄门,硕果仅存。二人,能苟活于乱世。实属难能可贵。

        掖庭令毕岚,涕泗相告:“王太后相召,岂有命乎?”

        “莫非,蓟王太后。”宋典又问。

        “然也。”毕岚泪流不止,惊怖莫名。

        “王太后,从未上洛。亦不识我等。何故加害?”宋典所言,句句属实。

        “必出太皇之事也。”毕岚脱口而出,又幡然醒悟。不敢细说究竟。

        宋典心中一动:“莫非,先帝神应?”

        毕岚虽闭口不言。然眼神已说明一切。

        “董侯,真乃太皇所出?”宋典亦知事大。

        “实不知也。”毕岚心慌意乱,只顾摇头。

        “蟾宫折桂?”宋典窃问。

        “嘶——”毕岚双目大睁。竟惊厥昏死,萎靡余地。

        宋典急命苑中小黄门,寻良医诊治。又代为传书河北。言,掖庭令毕岚,突发恶疾,卧榻不起。乞王太后,宽限时日。

        鲁国都,相府。

        日暮沉西,香炉灰烬。

        鲁相宋奇,悠悠回魂。

        前情往事,历历在目。王太后传召,不敢不去。

        毕竟,其妹宋皇后,今为宋贵妃。为蓟王诞下麟儿,闻又有身孕。若抗命不遵,恐延祸宋贵妃母子。恰逢甄都之乱,先帝神应。史董二侯,身世扑朔迷离,各自存疑。

        此番蓟王太后传召,必有所指。

        昔日行事,恐大白于天下。

        我一人,死不足惜。累及小妹。九泉之下,如何见父母,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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