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岱所部对金声桓部并未设防。
两军大营相隔不过数百步,罗岱因担心安庆府方向的袁军偷袭,为便于与金声桓部互相照应,甚至连栅栏都没搭建。
当然,罗岱也不会想到金声桓会突然反水。
此时的他刚从麾下哨骑口里得知有人听到了来自怀宁城外的炮声时,满心只注意到怀宁城方向的情况。
也没注意到金声桓部的异动。
而且,在这时候,被左良玉与左梦庚父子派来求援的传令兵也找到了罗岱。
“什么,大帅中军遭遇到数万近卫军围攻,好,我这就带领部众赶赴过去!”
罗岱说着就听见耳畔传来山崩地裂的喊杀声,不由得大为惊讶,忙拔出了刀:“什么声音,难道近卫军也对我这里发动了攻击!”
这时候,一罗岱麾下的将领跑了进来:“将军,金将军带领大部兵马来了。”
“金声桓!他带兵来投我干嘛,难道他也遭遇到近卫军攻击,投诚到我这里来了?”
罗岱说了一句,就立即命道:“走,随我去见金将军,待会我同他一起赶赴怀宁城,援助大帅!”
砰!
罗岱面前一武官突然中了一弹,却见一金声桓部的千户手里的鲁密铳正冒着烟雾。
再见自己的部下正被赶鸭子一般被金声桓部的将士追着砍杀,罗岱瞬间有些茫然了,但旋即也明白过来,金声桓不是来投自己的,是来杀自己的。
“将军,他们,他们应该是反水了!”
一武官说后就推着罗岱往另一个方向跑:“将军快走!”
金声桓大部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突入了罗岱的中军大帐,罗岱慌忙之下,只得在几个亲兵护送下拼命地跑。
就在罗岱跑得精疲力尽,带着一路残兵在一溪水边歇脚时,金声桓则也在这时候追了上来,拦住了罗岱的去路。
“金声桓!你这个混蛋,在这种时候投靠朝廷,你对得起左帅吗!”
罗岱朝金声桓怒吼着,他心里的确是恼怒至极,就因为金声桓的突然反水,让他几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因而他现在恨不得杀了金声桓。
“我这是改邪归正,有何不对之处,他左良玉倒行逆施,意图谋反,我金声桓之前摄于其势,又被蒙在鼓里,才被裹挟造反,如今大梦初醒,自然是要重归朝廷,罗岱,看在你我也是朋友一场的份上,我给你一个自杀的机会!但你的人头我必须拿到!”
金声桓冷冷一笑后说道。
罗岱没有自杀,而是拼劲全力,挥刀朝金声桓杀来。
顿时,数十支鸟铳对着罗岱开始齐发,罗岱身中数枪而倒。
金声桓走过来一刀劈砍下罗岱的人头,朝长空中一举,大吼道:“罗岱已死,其余左逆,陛下有旨,非倒戈者外,尽皆诛杀!”
金声桓这句话的意思相当于告诉给了这些左军官兵,只有朝其他左军攻击才能幸免一死。
一些左军官兵渐渐明白过来,开始跟着金声桓一起其余左军官兵杀去。
渐渐的,没有一个左军敢再抵抗,都加入了金声桓的队伍朝怀宁城杀了过去。
等金声桓杀到怀宁城下时,已是夜幕降临时。
而这时候,李时春已押着道兴乘和本部大军来到了怀宁城下。
翁之琪部则提着张元亮人头带着十余万大军也在酉时时分赶到了怀宁城下。
再加上此时已攻入怀宁城内,且将怀宁城内的左良玉左梦庚等数万左军围困在城中的近卫军第一军第一兵团。
左良玉的残部已经被朝廷的近三十万大军团团包围!
左良玉此时已经撤回到了怀宁县衙,若不是因为近卫军此时需准备晚餐且休整调节,他此时早已被活捉。
起初几乎传遍整个怀宁城的“活捉左良玉”声音犹然在耳,左良玉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陷入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
但他现在已经差不多只剩下一口气了,他现在已经没办法独自走路,只能靠两人扶着才能一步步地走着,甚至走一会儿,就喘息不已。
左良玉只觉得自己进气少出气多,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他倒也挺想直接病死,但他并不愿意自杀,即便不病死,他也想进京看看朝廷到底如何处置自己的残躯。
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无数火把,几乎绵延不尽,而时不时还有伐木声以及火把往城墙处流动时出现的线条,这说明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朝廷官军正朝这里聚集而来。
左良玉知道自己已经跑不掉了,他甚至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希望朝廷能派人来招抚或者招降他。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野心,也不敢再对朝廷有任何不满,也不再奢望自己还能不能做一方诸侯,他现在只希望能在最后的时刻得一个善终。
但他也知道,现在对于他左良玉而言,别说是善终就是被罢官为庶民都是一种奢侈的妄想。
饭香伴着哀鸣的笛声从四处传来。
饭香来自于官军阵营,袁继咸在江西的声望使得即便是有三十万大军,他也能保障到基本的后勤供应,这让左良玉不得不想到,如果当初自己招抚了袁继咸或许也不会是这个结局。
当然,左良玉也知道自己也不一定能让袁继咸与自己一同造反,毕竟袁继咸作为从军文官,比张慎言这种清流官员要更在于实务。
左良玉不由得想起张慎言来,这个至始至终都支持自己起兵的东林大佬,此人与袁继咸都是文官,或许靠他斡旋,能从新得到朝廷的原谅。
“张阁老呢”,左良玉问了一句。
“回父亲,张阁老数日前就去了北边,说是去清军英亲王那里为父亲借兵”,左梦庚回道。
左良玉不由得苦笑了一声:“还真是树倒猢狲散啊!”
说毕,左良玉又咳嗽了起来,然后干脆就再次倒在了地上,而这次他竟然已经无法再站起。
左梦庚见此不由得忙命人把左良玉抬着回到了县衙,又过了半刻钟,左良玉连起身坐着都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头上的天花板,和听着从四处传来的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