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梓忠看看手表，希望对方开门见山。
找我有什么事吗？
梓孝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直接说出此行目的，却将话题引到了杨雨诗身上：“刚才杨雨诗说在你们公司上班了？”
是的。
荣梓忠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含义不明的笑意。
“你是看在舅舅的面上吧。不过，你要考虑她父亲毕竟是在76号工作，而76号又是新政府最臭名昭著的情报机关，其大部分资金是从日本军部支取的。”
那又怎么样？
荣梓忠轻描淡写的回答令梓孝非常不满意。
梓忠看出他的情绪，叹了口气。
有些事，你早晚会知道，我也无意隐瞒。其实，我这个公司的主要投资方，正是76号。说白了，这个公司是76号的公司。
“什么？”荣梓孝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但他忍住了，只是在桌子下面紧紧握起了拳头。
不过你放心，我们并不会让日本人从中得利。
荣梓孝哼了一声，并不相信。
怎么，这会影响到我们以后的合作吗？
两人一阵沉默。
荣梓忠只好转换话题。
我想你今天来还有别的事吧？
“对于那天跟你动手，我很抱歉。”不管怎样，对于这件事，荣梓孝确实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没关系，我没放在心上。
“但是我发现，二哥的功夫很好啊。”荣梓孝直视梓忠。
彼此彼此，你的身手也不赖。
荣梓忠眼中含笑。
“嗯……我是想问……”荣梓孝难得的吞吞吐吐起来。
想问什么就说吧。
“听说，这些年你看了很多医生，你的……语言能力有所恢复吗？”提到这个问题，荣梓孝突然感觉有些尴尬。
没有。
荣梓忠几乎面无表情。
荣梓孝起身准备告别，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很蠢。他感觉自己今天是白来了。疑问仍然是疑问，有些答案还是要靠自己接着去努力。
慢着。
荣梓忠还有话说。
你现在可以开始准备第二批货了。除了棉纱，我还需要棉布。数量比照上批货的订货量。
“怎么，第一批货你们已经全卖掉了？”荣梓孝对这个速度有些惊奇。
荣梓忠点头。
我预估……
他在日历上画了个日子。
这一天之前，请将货物备好。
“恐怕不行。”荣梓孝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丝毫可以缓和的余地：“就象是不想跟日本人做买卖，我也不想跟日本人的帮手有生意上的往来。既然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你们这个公司是76号出资的，我想我们的合作还是到此为止吧。”他想了想，决定刺对方一下：“你和大哥，可以不在乎荣家的名声。但是，我不能，荣氏也不能！”他盯着荣梓忠的脸，最后通牒似的道：“所以，你需要在上海滩另找卖家了。”
荣梓忠又一次让他失望了。他的脸上既看不出意外，也看不到恼怒，这张冷静的脸就象是戴了幅面具一般。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反正还有几天，希望到时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没什么可考虑的。我做事有我的原则！二哥，我本以为你毕竟和大哥不同，没想到转了一圈，还是换汤不换药。我劝告二哥一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要再跟日本人和新政府搅和在一起了。因为与他们有干系的人，长此以往，恐怕都不会有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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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雨诗手里捧着杯水，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来转去。
荣梓忠笑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还好这次没有动手。”
我们是兄弟，不会见面就动手的。你当是斗鸡吗？
荣梓忠的笑容加深了。
“嗯，不错，还会开玩笑，看来你们是真的没什么事了。不过，梓忠，要是真打起来，你能打得过他吗？”
当然。
荣梓忠很自信。
“真的？你这么有信心？”
我比他大，我是他哥哥嘛。
“噗！”杨雨诗捂住嘴，一口水差点喷出来：“我以为你会说你的功夫了得之类的，原来是比年纪。要是这么说，表哥岂不是你们哥仨中最厉害的了？”
荣梓忠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没水了。”杨雨诗将杯子递给荣梓忠。他依旧笑着，却不伸手接。
从今天起，这是你的工作了。自己倒去。
杨雨诗白了他一眼，把手缩回来：“那么荣总经理，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工作呢？”
暂时没有了。
“什么？你就让我当个端茶送水的小妹？你随便找个人都能做的好不好？我怎么说也念了十多年的书！你说，是不是哄我过来就是为了替我爸妈看住我的……”杨雨诗要翻脸了。
荣梓忠马上投降。
还有还有，你别急！我现在需要收购一大批棉纱和棉布，你看看，能不能帮帮忙。
荣梓忠递给她一摞文件。
先看看这些吧。有不懂的就问我。
杨雨诗接过厚厚的一沓文件，使命感油然而生，有了种终于就要做大事了的感觉。但她马上想到：“我发现我们还没有谈到我的薪水问题。”
第一个月试用期。没有酬劳。
荣梓忠含笑把自己的杯子递给杨雨诗。
给我倒杯茶，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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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政府财政部有关经济方面的会议永远是最无趣的。单调重复的数字，枯燥乏味的报表，制定了却难以推广执行的政策。最为可恶的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永远都是坏消息。在阴云密布的天气里，对于刚刚上班还没有进入工作状态的人们，参加这种会议是极为痛苦的。
虽然，当荣梓义拿着文件走进大会议室时的状态，同其他人一样的萎靡不振，但当他意外的发现李士群居然也列席会议时，马上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因为他预感到，今天应该会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一开始，李士群还能正襟危坐，认真的听取发言，目光也有几分清明。但明显的，他听不太懂这种专业性讲话，开始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喝起茶水来。很快的，他坐累了，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最后，眼睛半开半合，思绪已经不知飘向何处了。
遵照财政部的惯例，几乎每次开会，都会逐渐演变成两方人员互相攻讦。一方对现行政策提出质疑，另一方则开始解释辩驳。因为不同的意见展开的争论，通常会将会议的时间拉得很长，有时候甚至要开上一整天。
荣梓义看看时间，再看看已经昏昏欲睡的李士群，觉得应该加快进度，尽快进入正题。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