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江棠就起了床。
这段时间每天赶着去上顾衡的课，不知不觉作息都变得规律起来，想睡个回笼觉都不行，脑袋清醒非常，连带着太阳穴都不停抽痛。
她翻身，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接着站起收拾自己。
T大她最近是没心情去了。一下子空闲下来，为了避免自己想东想西，还是得找点事做。
苏霖霖之前给过她一张摄影展的票，就在今天。闲来无事，她准备去干点正事充实下自己。
摄影展在城东，与她家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上了车，江棠就闷头戴起耳机，靠着车窗向外看风景。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感觉十分的惬意。耳边回荡着舒缓的音乐，眼里掠过的是各式的街景，让浮躁的心都不自觉的沉静下来。
展会的场地很大，外面排着长长的队伍。这个摄影家较为出名，从前江棠在国外就看过几次他的摄影展。
许久没有享受独处的时间，江棠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完了整个展馆。
从展馆里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夏日午时的太阳挂在天空，明晃晃的刺眼。知了在路边的树梢不停地叫，仿佛在演奏一首催眠曲，直把人倦意勾出来。
江棠身体些许发软，这时候若是旁边就有一张倒头就能睡的床就再好不过了。她拿出手机，想赶紧打车回家。躺在软软的床上，吹着空调，一定会做个好梦。
手机锁屏弹出一则未读消息。
她忍了又忍，最终妥协的点开。
顾衡：[图片]
小图看着是办公室内他的桌面，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十分眼熟的物体。
江棠手指轻触屏幕，小图被放大。
“……”
看着图片桌面上那个上次被抢走的相机，江棠一时无言。
这绝对是她的相机，不可能认错。先不说她在相机外侧作出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她的镜头盖有个非常明显的磨损，一眼就看得出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回来的……
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他，聊天框里又弹出新的消息。
顾衡：不过来拿？
“……”
江棠咬了咬牙，心里满是憋屈，双手快速地按着。
姜糖：我让江薛去拿。
像是互相较劲。盯着刚刚发送出去的消息，江棠的脸色露出了一丝冷笑。
不过一会儿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江薛：我不去。
江棠：“……”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退让一步。俗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姜糖：我！这！就！来！
四个感叹号足以说明她的不情愿。
愤愤地关上手机，江棠打车前往T大。所幸场地离T大更近些，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到了。
江棠下了车就直奔办公室，恶狠狠的模样活像是来找茬的。
推开门，办公室内意料之外的只有顾衡一人。
彼时他正在低头划动着手机，听见声响下意识的抬起头来。额前的碎发随意的掉落，眼神中的懒散还没有彻底消去，从江棠俯视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他温润又无害。
江棠与他对视，他也一时间没有动作。
安静片刻。
他唇角微翘：“你来了。”
江棠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我来拿相机。”
她垂下眼，桌面上一如既往的整洁，和他发过来的图片相符合，却少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相机。
顾衡看了她一会儿，也没有刁难她，从抽屉里拿出相机。
再一次看见相机，江棠心里激动与感动相互交织。毕竟当时报完警，她对找回相机这件事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甚至买了一个新的。没想到最后居然能完完整整的回到自己手里，简直就是运气爆棚。
江棠没忍住好奇：“这是怎么找到的？”
顾衡云淡风轻的回答：“警察局那边送过来的。”
“哦。”江棠看了眼手中的相机，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可以一下子拉近，也可以转瞬疏远。不过几天没见，江棠感觉她和顾衡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想了半天，最后挤出一句：“谢谢。”
说完，正准备告辞，却忽然被打断。
顾衡掀眸看她：“你的资料背完了吗？”
“……”江棠表情复杂，实话实说，“我没背。”
以为这句话会惹怒顾衡，没想到他只是挑挑眉：“准备什么时候背？”
为什么还要背！他们俩不是已经闹掰了吗？
江棠觉得还需要再提醒一下顾衡：“你不是让我不要来了吗？”
语气生硬，带着隐隐约约的委屈。
“你在生气？”顾衡声音低低的，带着蛊惑，“我是让你不要再去酒吧。”
“……”江棠抿着嘴，默不作声。
“或者……因为我上次没送你回来？”他上半身微微前倾，像是要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他身上好闻的味道钻入鼻腔，江棠眼睛透出闪闪的光，执拗地站在原地，却没控制住悄悄发红的耳朵。
顾衡倏地低头笑了笑。
像是从胸膛发出来的笑声，闷闷的，却又清晰的传进江棠的耳朵。
这次他没有着急收回扬起的嘴角，墨黑的眸子似风吹过湖面，泛起柔柔的涟漪。锋利的眉眼柔和下来，原本就清俊的面容平添了两分温柔。
江棠一时看呆了去。
“多给你宽限两天。”顾衡靠回椅背上，眼里还有没有退却的笑意。
他顿了顿，补充道：“作为道歉。”
江棠回过神，琢磨了一下他在说什么。
太没有诚意了！
江棠不服气：“道歉的话，应该直接免除我背书！”
她挺着胸膛，开始讨价还价。也就是蹬鼻子上脸。显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顾衡：“免除三分之一。”
“不行。”江棠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三分之二。”
顾衡气音般笑了一声：“行。”
看见他答应的这么爽快，江棠一愣。
这种感觉，就跟在外面买东西一样。一旦老板答应了你的还价，你就会开始产生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高了。
“……”江棠憋屈。
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江棠深吸了两口气，硬生生把气给咽回肚子里。
被顾衡这么一打岔，她都基本忘记之前闹得变扭。
“那就明天过来背吧。”顾衡手闲散地搭在桌面上，敲了两下。眉目舒展开来。
江棠：？
“等等……意思是，我今天就要背完这三分之二？”她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顾衡完全没有要体谅她的意思，下颌微抬，轻轻地‘嗯’了一声。
“……”江棠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你不是跟我道歉吗？”
“是的。”顾衡颔首，他接着说，“我已经道过歉了——给你免除了三分之二。”
“……”江棠无言以对。
虽然他说的是这么个理，但是总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就好像，位置对调了一样，她才是那个道歉的人。
来之前满腔的怒火已经无影无踪，到现在想重新燃起来却无从下手。
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耍无赖！”
这句话在脑中盘旋，鬼使神差的就被她张口说了出来。说完之后她才发现，她软糯糯的咬字和上扬的语调，就跟在撒娇一样。
一点威慑力没有，像在给他挠痒痒。
江棠的脸颊烧起一抹绯红。
顾衡居然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模样，还有闲心逗她：“是又怎样？”
窗边的阳光斜斜地照射在他脸上，根根分明的睫毛洒下一片扇形阴影，将他衬托得迷人又狡猾。
江棠心里咚咚打着鼓，觉得顾衡搞不好又喝酒了。但他神色清明，难不成是她自己醉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他们两人之间绝对有个人不清醒。
“不怎么样。”江棠垂下眼，面不改色的接受这个事实——她玩不过顾衡。
顾衡满意的点点头：“明天下课后来找我。”
“哦。”
他起身，拿起凳子上的外套：“走吧。”
江棠稍愣：“去哪？”
外套松松垮垮的垂在他的手臂上，他推凳子的动作一顿，撇过头看她：“吃饭。”
江棠：？
时钟指向五点，确实差不多是吃晚饭的时间。
江棠浑浑噩噩地跟在顾衡身后，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心乱如麻。
他开车带她来到上次那家川菜馆，因为时间尚早，倒还没有多少人排队。
顾衡将菜单递给她，江棠瞟了一眼，轻车熟路地点了上次几个好吃的菜。点完后，她又把菜单递还给顾衡。
顾衡却直接转交给了一旁的服务员。
江棠：“你不点吗？”
“不了。”顾衡看她，“你上次点的挺好吃的。”
“哦。”江棠移开视线，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水。
这次江棠没跟他客气，菜一上桌她就拿起筷子大吃特吃。不过因为还不是很饿，吃到一半她决定暂停休息一下。余光瞥见顾衡没怎么动过的碗筷，江棠下意识问道：“你怎么不吃？”
“不怎么饿。”顾衡又靠在椅背上，微低着眸，像是认真地在瞧着她。
“……”江棠心跳很乱，重新拿起筷子，掩饰眼中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