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徐行！你撑住！”
肇事司机撞人之后飞速离开现场，路上只剩下一滩鲜血，和逐渐失去生气的人。
秦执反应过来，连忙给急救科打电话，远远就听到医院里救护车的声音。
外面站了一圈围观的人，他尽量劝说大家留个空隙出来。
“这姑娘快不行了啊。”一个大妈指着人说道。
秦执心里一咯噔，有种珍重的东西即将流走的恐慌感，让他心脏跳动也随之加速。
“秦执……”周徐行额头带血躺在地上，因为不敢挪动伤害她，秦执只能跪在她旁边看着她。
这是楚音……
沈在洲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即使一再提醒自己这是演戏，但她满脸血躺在他面前，他却连想抱抱她都要拼命忍住。
心头烦躁的情绪更甚，好像一瞬间回到了高博文的世界里。
那个第一次产生共情情绪的角色，走在光明里却满心黑暗的人。
排山倒海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楚音还在继续念着台词，算着时间咬碎嘴里的血包，刺眼的红色从嘴角流出。
嘶，有点甜……楚音分神地嫌弃着嘴里的味道。
“挺遗憾的。”楚音有气无力地开口，“竟然还没……亲口对你说过……”
在秦执惊讶的眼神里，她惨然一笑，“我还……挺喜欢你的……”
“好！卡！”魏导看了看监视器，“沈在洲的表情不用太悲伤了，你调整一下情绪，我们再来一条。”
“我去漱口。”楚音抿了抿嘴，浓郁的糖精味让她直皱眉头。
沈在洲迟钝地低头看她，楚音一抬头刚好对上她的视线，莫名心头一沉。
“沈在洲，你到底怎么了？”
“……”沈在洲深深地看着她，摇了摇头，“我没事。”
说不上什么感觉，楚音只觉得他眼神相比平时很不一样，一对视上，仿佛马上就要被拉入无尽深渊。
最后一场戏，魏导重复拍了很多次才终于给过。
沈在洲眼睁睁看着她一次次逐渐失去生气，心脏被挤压般越发难受。
不要入戏，不要入戏……
一再提醒自己，但脑子里却忍不住冒出更多想法：如果呢？
终于杀青了，楚音被人群簇拥在中间，工作人员送上一大捧花，娇艳的花朵衬得人又纯又欲，好看地让人挪不开眼睛。
经纪人兰姐也准时抵达，先和小黎去酒店帮她拿行李。
“明天十点有个代言签约，我们早点回去。”临走前，兰姐小声嘱咐她，“一会儿就别答应晚宴了。”
“好，我知道了。”
今天没戏了，工作人员开始四散收拾现场，还有一部分人留在原地和她搭话。
难得徐西娅今天有眼力见，早早就回了酒店，没硬往她面前凑。
和旁边的副导说了两句话，楚音转身看了一圈，从刚才喊卡开始，就一直没见到过沈在洲了。
“导演，你见到沈在洲了吗？”
“刚看他往后面住院部走了。”
见没人注意她，悄悄找了个机会溜了，楚音在后面住院部找了一圈都没见到人。
再往后走，就是医院最南面还没投用的二食堂了，这里平时人影稀少，听说剧组的小情侣很喜欢来这边闲逛。
果然，沈在洲就坐在直通二楼的楼梯上，最后的一点昏黄的阳光照在长长的阶梯上，仿佛为灰色的泥灰地渡上一层深色的光芒。
离得近了，才发现他手上夹着一支烟，脚边已经杂七杂八地堆了一地的烟蒂。
一口接一口，白色的烟雾缭绕在他周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楚音皱了皱眉头，径直朝那边走去，远远朝他喊了一声。
沈在洲脑海里不断浮现刚才的戏，喜欢的人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失去生气。
画面一转，高博文满脸是血地站在泥潭里，挣扎地拉着他一起沉入黑暗。
熟悉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负面情绪紧紧包裹着他……
“嘿！叫你呢！”
肩头被狠狠拍了一掌，痛感一瞬间将沈在洲拉回现实，转头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这巴掌下了力气的，震的楚音手掌隐隐作疼，但一想他更疼，她的笑意愈发明媚。
以后应该也没机会见了，忍了这么多年的气再不发泄一下就没机会了。
自从再见后，就没见她对自己笑得这么开心过，嘴角的小梨涡像是装了一碗蜜糖般，一点点将空气也染得甜起来。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一眨专注地看着他，只片刻就让他无力到想投降。
“你怎么了？”楚音忽略手心的痛感，故作无辜地笑了笑。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人突然靠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
汗水味混合清冽的香烟味道扑面而来，脸颊上枕着T恤的绵柔质感，吓得楚音心脏咚咚直跳：“你干嘛！”
“就抱一下。”直接镇压她的挣扎，发疯般将人使劲抱在怀里，像是要嵌进骨血里一般，“真的就抱一下。”
“嘶~”楚音挣扎得更厉害了，“疼。”
委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沈在洲的理智拉了回来。
箍在身上的力道瞬间减轻，罪魁祸首无精打采地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对不起。”
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吹在皮肤上，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楚音下意识推了他一下，还是没推动……
“知道对不起还不快放开我。”突然的亲昵让她很不习惯，脸上热气腾腾。
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他们的初吻画面，晚自习后一起回家的路上，他一把拉过她抵上她的额头……
心头久违地砰砰跳动，温暖的触感透过布料传递。
“楚音，你还活着。”
楚音很想怼他，但他自从撞车戏开始就没正常过，突然想起兰姐说的。
不会是又入戏了吧？但今天是她下线啊，惨也是她比较惨吧，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沈在洲，听说你有抑郁症？”她小心措辞，转头向看他，但只看到一头黑色细软的短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严重。”能控制。
他想起一句话：你粲然一笑，我心事潦草。
她对他笑的那一刻，他真的有种被救赎的感觉，长久囚禁在他身边的高博文，好像一阵云烟般缓缓散去。
世界突然清明。
感受到满怀的温暖，沈在洲轻轻收紧了手臂，“楚音。”
听到他叫自己，她疑惑地应了一声。
“可以再给我个机会吗？”
楚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下终于把人推开了，探究地看向他，后者也一脸认真地注视着她。
没看出玩笑的意思，楚音心底越发觉得荒唐。
“沈在洲，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可你也喜欢我。”沈在洲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合适？”
“我知道你当初选择分手的原因了，但我依旧不能理解你，如果我们在一起，以后还会遇见无数的困难，如果你再选择将我推开，我肯定会更加难受。”
楚音想了想，还是决定和他说清楚，这也是她认真思考过后的选择。
“真的没有再试试的机会了吗？”
“你说过的，与其厌倦，不如怀念。”
这是他当年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如今再听到，竟觉得比当年说的时候更难受。
所以，还是咎由自取吧。
沈在洲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捂住整张脸，声音放轻道：“我后悔了。”
楚音看着他，心里一阵阵地疼，她也想后悔了。
紧紧抿着嘴，她看了一眼远方，最后一点光芒褪去，夜晚再次降临。
晚风吹过，冷意从心底里开始泛起波澜。
“我先走了。”一会儿要回京都，楚音想了想补充道：“后会无期。”
沈在洲抬头，只看得她决绝离开的背影，心底一酸，低声应和她道：“后会无期。”